笑声回荡,阴冷渗人。
老者就像一道阴影一样,飘忽闪现,出现在陆云枫身前。
独龙潭将森冷月光映到陆云枫脸上,不难看出其上的淤青和血迹,使他看起来可怖之余,又有一丝可怜。
老者却是径自冷笑,对此视而不见道:“你想要的只是这么简单吗?”
陆云枫不知道老者这番话的言外之意,但他亦是浑身一震,是啊,他真的有那么渴求力量吗?还是只是渴求力量所能给自己带来的一切利好?
“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情,就算你不打算遵守约定,对我也没有任何影响,不过你可要想好了,你的任何一个选择,都将改变你的命运,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半日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当然,如果你现在想要反悔的话,还来得及。”老者又提醒道,转过身去,等他决定。
陆云枫自然知道自己的选择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老者为什么会特意提醒,又或许,他只是想检验自己的决心,当即扑通跪地道:“我已经想好了,还请爷爷......师尊收弟子为徒!”
他双膝还未跪地,便觉一阵微风将其撑起,终究没有跪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我素不相识,不必行此大礼。你也不必拜我为师,我乃无名无姓之人,不过是按照约定行事而已。”
陆云枫转惊为喜,苦于口拙,只能拱手行礼,以表谢意。
“太初有玄元之气,无际无宇,谓之混沌。幸得盘古氏以一柄巨斧开天辟地,一气二分,在天为玄,在地为元,天以为资,地以为载,天地交合,动静移易,玄气化为阴阳二气,周流六虚,元气化为五行真气,生发万物。风雨晦暝,山川菏泽,无处无之,无时不运。故修行者,必先炼气,得之乎内,守之乎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此法之纲要,万变不离其宗。”老者背负双手,举首望天。
“人乃精血构成,自然逃不过五行之数,因此人之修行,又以五行真气为主,然人各有异,体质悟性有差,所需努力不同,时日也不同,不过总是殊途同归,但凡能够熟练掌握真气者,皆为真人。”
“真人乃是依靠真气之力,气荡则力生,有多强的真气,就能发挥出多强的力,因此真气可以说是修行之中最基础,却也是最重要的东西。”
“当真气修行到一定地步之后,才能感受到五行之力,五行,即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金坚,木盛,水寒,火赤,土中,相生相克,各有所重,因此五行之气不同,力的属性也有不同,而只要真正掌握当中一行,便能成为真仙,当然,也不排除有人能够同时掌握其中几行。”
“而只有那些完全掌握五行之气的人,才能超脱五行之力,专习元气,以元气滋养精血,修成不朽之躯的同时生出元神,此为真神。”
“真神?”陆云枫的声音几乎是在颤抖,其实他的潜台词是,这么快就到神了?他本以为神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可这样三言两语听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遥远。
过去,从未接触过武学世界的陆云枫只是听别人说谁谁谁有多强,但并不知道,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概念,或者说,是有多强,现在看来,修行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听上去很容易是不是?可当今云荒,真神唯有火神赤霄一人,就连萧让,也不过是仙级。”老者嗯了一声,这才转过身来,注视着陆云枫的眼睛。
“萧让大人也不过是仙级?”陆云枫吃惊道,萧让大人身为赤羽统领,云荒慑服,竟然只是仙级?不过这样看来,似乎也离神级不远。而更让陆云枫吃惊的是,老者说话的语气,竟然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只是在说一些稀松平常之事。
“那爷爷您是什么等级呢?”陆云枫斗胆问道。
“等级?”老者显然没有料到陆云枫会用这样一个奇怪的词语,反问道:“小子,修行不是儿戏,你能够将世间万物划分等级吗?更何况天下之事,千变万化,又岂是所谓等级所能够一以概之?”
陆云枫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摇了摇头。
“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穷此一生,也无法超越真人之境?”
陆云枫本想摇头,不过他仔细一想,如果连萧让大人都只是仙级的话,那么恐怕天下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他的脸上略有动容,忽然又觉得每一层境界,都好像隔了数重天。
“不过,如我所说,这潭下有一镇物,虽然算不得什么神器,却也杀人无数,沾满龙血,有了它的加持,你的修行自当事半功倍。”老者话锋一转,又给了陆云枫希望。
“那我应该怎么拿到它呢?”陆云枫问道。
“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唯有练习真气,借助真元之力方能取出镇物,昨天我已打通你的全身经脉,现在,你只需凝神调息,炼气还虚,再以丹田之力生发出自身真气,再将真气导引而出,化为气力,如此,方为入门。”
老者说得极为简洁,仿佛一切皆是顺理成章之事,可在陆云枫听来,每一步骤,又如同跨越一重天一般,需要经年累月的勤学苦练。可他认定的事,便无回头之理,当即闭上眼睛,凝神行气,缓慢呼吸。
可呼吸就是呼吸,每个人都会,每个人的方式也没有什么差别,同样是呼吸天地之气,人和人的差别怎么就会这么大?渐渐地,陆云枫竟产生了一种睡意,连忙睁开眼睛,悄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这完全没有区别啊?试问他长这么大,哪一天不是在呼吸?照这样行气下去,恐怕再练上一百年也难以入门。
“庸碌众生,盲人摸象,并不知道修行的真谛。现在我要你观想天地之间充盈着的真气,把它当成一种比你的身体还要真实的实体,慢慢导引入体,直到你能真正感受它在你体内流动为止!”
老者说完以后,阖上双目盘腿而坐,再也没有一丝气息。
陆云枫一怔过后,也不再多想,学着老者的模样坐下,进入新的练习。
刚开始的时候,他不知道应该把气想象成什么样子,是条状还是面状?是穿林打叶,还是润物无声?是源源不断,还是半无半存?
他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世上,实在没有比想更便宜的事情,陆云枫就这样想着,聚精凝神,伴随着一呼一吸,用它的身体的每一个毫米感受着气的存在和形状,慢慢的,水一样的意象自热而然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气就是水!姑且不论对不对,陆云枫果然很快感觉到了一种空气中的微弱波动,就像往平静的水面里投入一颗石头引起的波纹,他感觉到自己正置身于水中,被无尽的气体所包围,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溺水的时候,奇迹发生了,气奔涌进入他的鼻腔,没有产生丝毫溺水的反应,除了一丝阴冷,他终于感到了冷。
气就是水!陆云枫更证明了这一点,他的身体渐渐放松,任“水”进入自己体内,导入他的丹田,虽然他并不知道丹田到底在哪里,但此时此刻,陆云枫完全就是凭着本能在做,任水充盈自己的丹田,小腹开始感到鼓胀,随即散发到全身,他也得以感受到周身似一种若有若无的气脉在流动。
陆云枫没想到一切会进展的如此顺利,当即有意识地将一部分气导引出体外,渐渐形成一个循环,并且达成一种微妙平衡,身体的不适也由此逐渐消失,只觉浑身说不出的自在,仿佛终于融入了气的世界,成为当中的一个部分,就好像置身水下的人,不用担心窒息,唯恨不能纵情遨游一番。
一念及此,陆云枫更是莫名兴奋起来,呼吸节奏不由转快,循环也被打乱,忽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抽离之感,说不出的空虚和消沉,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他连忙收敛心神,又重新开始,在呼吸吐纳之间慢慢回到那个真气充盈的世界,一切开始变得如此真实,即使你想视而不见都不能。
不知练了多久,东方即白,陆云枫却浑然不知,只觉渐入佳境,越来越自信,下意识的在体内流转真气,奇妙的是,每一次他气转丹田,便能感受到一股呼之欲出的力量流遍全身,似乎再不甘心沉睡于这具柔弱的躯体。
当陆云枫缓缓睁开双眼,曙光已经洒在他的身上,“天什么时候亮了?”奇怪的是,他只感觉时间像是在一分一秒之间停滞了一样。
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席卷全身,陆云枫更感觉到了一种蓬勃向上的气,比昨晚更胜,更强。
喜不自胜之下,陆云枫这才轻轻舒展双臂,扭了扭腰,站起身来,心想:“我成功了!”
然而他不知道是,如果不是老者先行为他打通体内障碍,要做到这一步,他可能要数年,甚至更久。
老者不知何时眼睛也已睁开,见得陆云枫喜不自胜的样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