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到来的时候，巴黎下了一场雪，这个城市，连雪都是浪漫的，下的如此缓慢，轻柔，缠绵。不像北国那样，迅疾，凶猛，狂野。
苏瑾若还是喜欢北国的雪，持续得很久，漫天飞雪，纷纷扬扬，山水之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积雪很厚，可以看到许多人在雪地里玩耍，堆雪人，打雪仗，冰天雪地里，都是最纯洁的人心。
其实苏瑾若小时候，最喜欢的是打雪仗而不是堆雪人，小时候的她，活泼好动，做不来堆雪人这样的细活，和男孩子们一起打雪仗，他们总会让着她，其中也包括沈慕白。
此刻她站在校门口，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来的雪花，浅浅地勾唇，摊开掌心，结果那雪花，还没落下便已融化，如此脆弱，甚至看不清雪花的模样，仿佛就是一个小圆点。
电话响了，是沈慕白打来的。
“我猜猜你此刻在干嘛呢？你一定是在室外，仰头看着这场来之不易的雪吧。”
苏瑾若笑，反问一句：“难道你此刻不是这样吗？”
“对啊，我也在家门口看雪，只不过，这样的雪，想必让你失望了吧。”
“那你岂不是失望了十年，我的一点点失望又算得了什么？”
沈慕白轻笑，他不觉得失望，只是漫长的等待而已。
“我从未失望过，因为截止到去年，一直没有下过雪，四季没有分明，十年就这样很快过去了。那些失望，和长久的等待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苏瑾若在电话这头沉默了，良久之后，才说：“去年的雪，好看吗？”
“去年的雪，是巴黎下过最美的雪。”
“为什么？”
沈慕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苏瑾若，你知道大雪不冻，惊蛰不开吗？”
苏瑾若沉默，沈慕白就接着说：“如果大雪的时候土地没有封冻，惊蛰的时候也不会解冻。如果去年下雪过后，我没有遇见你，今年你就不会来到我身边。”
“去年的雪最美，因为大雪不冻，惊蛰不开，我终于等到与你重逢。”
两人都再也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苏瑾若呼吸得很急促，胸口闷得像是压了千万斤巨石。
只是脑海里不停地回响着那句话：大雪不冻，惊蛰不开。
像是为了打破这沉闷的气氛，沈慕白主动地说：“明天又是周末，不如趁下雪的时候一起去玩吧，我知道你学校附近有个很有名的巷子，你在那边等我，我开车过去找你。”
苏瑾若挂断了电话，凭借印象朝那边走过去，其实她本不是一个路痴，只不过路标上的字她有的不认识，只能凭借着沈慕白发过来的一串法语，在路标上搜索着。
苏瑾若在水蛇一样的巷子里面游走着，穿过一条条街道，总觉得自己其实已经偏离了正确的路线，可是那个标牌如此明显，分明是和自己收到的那串是一样的。
苏瑾若仔细又对照了一遍，确认无误了之后才走了进去，可是进去之后，苏瑾若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里没有一丝热闹和繁华的氛围，反而是有些许恐怖阴森的感觉，苏瑾若朝前方看了一眼，脚步就跟生了根似的，再也无法挪动半分。
一辆破旧的汽车旁边，有两个人，一个人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下淌着血，肚子被剪开了一个大洞，而另一个人，正拿着一把剪刀，伏在那个人身上，正伸手从那个大洞里掏着东西。
带着血迹的肠子被人掏出来，浓浓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苏瑾若只想呕吐，可是脚却挪动不了半分，眼睛也不再有任何焦距，浑身颤抖着，几欲瘫软在地。
沈慕白的电话就是在此刻打过来的，苏瑾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掏出了手机，声音颤抖：“沈慕白你在哪里？”
沈慕白心里咯噔一跳，不详的预感传来：“我已经到了啊，你人呢？”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我是按照你给的名字找的路，可能是找错了，我现在好害怕，我看到有人杀人了，就离我不远。”
沈慕白顿时明白苏瑾若此刻在哪儿了，只不过是一个字母的差别，就让她从夜市走到了疯人院，而那边，除了走错路的人以外，不会有人过去。
“我知道你在哪儿了，你千万不要惊动那个人，悄悄地按原路返回，不要害怕，只要退出他的视线，你就往外跑，我五分钟就到。”
沈慕白一边安慰着苏瑾若，一边匆匆上车，可是还没挂断电话，就听到苏瑾若的尖叫声，声音很大，让他油门一踩，就横冲直撞了出去。
苏瑾若打电话的时候，惊动了那个杀人犯，当他把死者的肠子尽数掏出来之后，就拿着剪刀朝苏瑾若走来。
苏瑾若转过身的时候，恰好看到那人拿着剪刀站在她背后，嘴角挂着阴森的笑容，冰凉的剪刀缓缓触到苏瑾若的脖子，血迹沾在她身上，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大叫出声，苏瑾若就匆忙往前跑去，那个人在她背后追着她，嘴里吐出她不懂的话，苏瑾若无暇顾及他说了什么，只是一股脑的冲上前，也不怕前面是贼窝。
果不其然，苏瑾若发出的声音吸引了不少同类患者出来，他们看着苏瑾若这个外来人，表现地异常兴奋，把苏瑾若堵在那里，不让她离开。
苏瑾若看着他们伸过来的手，只觉得自己再也站不住，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追她的人，举着剪刀向前。
后面的人跟着欢呼起来，像是在喝彩，苏瑾若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听到车子开过来的声音。
沈慕白一路跟着定位往前走，看到满地的血迹之后，捏着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直到听到人群里传出来的声音，才猛冲了进去，看到苏瑾若之后，踩下了油门，匆匆下车，把她护到自己身后。
沈慕白的出现无非更加刺激了那群人，沈慕白一脚踹开那个举着剪刀的人，看他踉跄地摔倒，拉着苏瑾若就往外跑。
不知道是谁在后面扯住了苏瑾若的衣服，巨大的力量把苏瑾若从沈慕白身边带走，沈慕白转过身想要拉回苏瑾若，刚刚摔倒的人已经站起身，拿着简单就向沈慕白身上刺过去。
“沈慕白小心！”
沈慕白听到苏瑾若的声音之后，堪堪往旁边一躲，那人的剪刀刺偏，扎到了沈慕白的胳膊里面，鲜血顿时涌出，左手也脱力。
不顾疼痛，把苏瑾若从人群里拽出来，死命地把苏瑾若推出了人群中，而沈慕白自己却被人包围着，对面是拿着凶器的变态。
沈慕白又踹开了面前的两个人，无奈衣服被后面的人扯住，他干脆脱掉了衣服，向前跑去，直接钻进车子里面，迅速锁好了车门和窗户。
那些人蜂拥而上，围住了沈慕白的车子，他们拿着各种工具，砸着沈慕白的车，像机器一样地行动着，笑容可怖。
沈慕白一甩车尾，把他们从车上甩出去，避免撞到他们，便逐渐地倒着车，车速不断加快，逐渐让他们脱离了车子。
直到那些人追不上车子选择离开以后，沈慕白才掉头，踩着油门离开。
“你……你的手臂。”
苏瑾若看着脱掉衣服的沈慕白，光着上身，那些伤口裸露出来，很深的一道口子，血肉翻飞，甚至可以看见里面的骨头，鲜血不断地涌出，沈慕白嘴角也泛白。
“没事，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们去医院，你有没有哪里受伤，身上的哪些血是哪来的。”
沈慕白根本不在乎自己有多痛，只是查看着苏瑾若的四周，不想让她受伤。
苏瑾若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声音有点梗塞：“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那些血都不是我的，对不起，都怪我走错路，才害你受伤，对不起。”
“是我不好，没有告诉你有这条路，看错很正常的，怪我不好，你不要怕，以后不会再有了，以后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出来。”
沈慕白忍着痛苦打着方向盘，拐弯便驶进了医院，而他也终于因为失血过多，倒在了医院大门口，苏瑾若疯了一样地叫医生，看着医生把他抬进去以后，才浑身发软地坐在了地上。
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发生的东西太多，她简直承受不了，从目击杀人的那一刻起，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快要崩塌了。
电话响起起，是沈慕白的手机，警局打来的，他们要求沈慕白过去，做个笔录，来的路上沈慕白已经报警了，只是沈慕白现在，已经躺进医院了。
苏瑾若给利息打了个电话，听到他急切的声音之后，才觉得终于有那么一点依靠，毫无预兆地放纵大哭出声，吓坏了那头的利息。
“发生什么了，你不要哭，沈慕白怎么会进医院的，我马上就到，你要坚持住。”
可是不管利息怎么说，苏瑾若就是控制不住那些泪水，那些恐惧盘踞在她心底，彻底击垮了她全部的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