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啊，安生，从16岁那年就开始爱你，却从来都不敢说，我以为你对我是基于同情之上的关心，所以我恨透了自己脸上那道疤。”
“我为什么一走了之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是你亲口对季渺说你从来没爱过的，本来就应该是我离开，又何必带上你呢？”
“还有五年前那次，我第一次知道，我们的上一代还有着那样的恩怨，我不是介意那些仇恨，我只是介意你带着愧疚来靠近我。”
“所以我惶恐，我害怕，害怕那些我以为的爱情，都是披上了另一层关系的假象。”
“只是啊，安生，我爱你，你也爱我吗？”
苏瑾若趴在安生背上，从放声痛哭变成了小声啜泣，眼泪怎么都没停住，她好像有点清醒，知道这是安生的脊背，知道有些事情如果今晚不说，那么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了。
“苏瑾若，我爱你啊，13岁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那时候你脸上缠了厚厚的纱布，可是你却不记得我了。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我，从来都不介意你脸上有疤。”
安生听着背上传来小声的啜泣，不知怎么了，就放柔了语气，真好，还可以这样把她背回家。
“可是安生，你真的爱吗？”
“我离开的时候，你不是说好要照顾好我妈妈的吗？可是她马上就要离开我了。”
“昨天我看她的时候，隔了一堵厚厚的玻璃，我看见她在隔离病房里，本应该昏睡的，可是全身上下没一块皮肤完好。”
“我看她很痒，很想抓，可是就连手指甲，也长满了疮，她是有多痛啊，连睡都睡不了。”
“我想让医生给她打一阵，就让她安乐死吧，可是她全身上下，竟然连血管都找不到。”
“安生你懂这种感觉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连安稳地去死都没办法做到。”
“可是我还是看到她对我说话了，她让我别哭，让我别进去，她说会感染的，我真的，连一个拥抱都没办法给她，看着她辗转反侧，整个床上都是她压出来的黑色的脓水。”
“我那么信任你，你就这么对待我的信任吗？”
苏瑾若忍不住在安生背上蜷缩了起来，这次，安生终于又说了那句对不起。
对不起，是他没有照顾好她母亲。
安生背着苏瑾若啊，一步步朝她家走去，苏瑾若好像能够感知方向一样，在安生背上不安分地扭着。
“我不要回沈慕白那里，我要回我们两个人的家。”
她搂住安生的脖子，像是觉得这样，就可以把安生留住一样。
安生叹了口气，然后换了个方向，继续慢慢地走着。
他希望路可以再长一点，时间可以再慢一点，这样他可以多一点时间和苏瑾若在一起。
苏瑾若不哭也不闹了，就这样安静地趴在安生背上，瞪着两个大大的眼睛，害怕下一秒安生就不见，害怕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害怕时间太短，害怕未来太快。
安生走到高中时代，苏瑾若住的那个小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一点钟，明明是那么长的一段路程，他却不知疲倦。
苏瑾若看着安生推开家门，便迅速闭上了眼睛假装睡觉，有什么方法可以把他留下来啊，可以不去参加明天的婚礼吗？
“若若，到家了。”
安生轻轻唤着她，可是却听不到回应，偏过头看，才看到苏瑾若靠在他肩膀上，闭着双眼，却紧皱着眉头。
他轻轻地把她从背上挪到怀里，打横抱起，慢慢走到那张床上，替她脱掉鞋子，盖好被子。
他俯下身，轻轻在苏瑾若额头上印下一吻，然后转身打算离去。
苏瑾若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眼泪便从缝隙里流了出来，看着他一步步走远，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颤抖，带着沙哑。
“别走，好吗，就陪我最后一晚。”
安生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过头，他思索了好久，才继续往前走，义无反顾。
苏瑾若从床上跑下来，从后背搂住安生，死活都不肯撒手，又重复了一遍：“别走。”
安生想要挣脱啊，可是却没办法使出力气，他没办法拒绝苏瑾若的任何要求。
苏瑾若看安生没有推开，就借着这个姿势，慢慢转到安生面前，和他面对面，然后把头埋进他的胸口，贪婪地汲取最后的温暖。
“安生。别走。”
苏瑾若重复了第三遍。
可是安生却不能不走，明天是他的婚礼，他不能在婚礼的前一夜消失。
苏瑾若看安生掰开了她的手，心里陡然一寒，双手快速地环住了安生的脖子，踮起脚尖，冰凉的唇瓣覆盖在他的上面。
苏瑾若闭着眼睛，也不过是简单的两个唇瓣相贴而已，却没有过多的动作了。
安生把手放在苏瑾若的肩膀上，想要推开，却发现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接吻并不多，此刻，他是真的无法抗拒。
想要推开的手，也变成了拥抱着的手，苏瑾若不过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安生的唇瓣，就被他借机卷了进去，然后是暴雨狂风一样激烈的拥吻。
安生抱着苏瑾若，像是要把她嵌进骨子里，苏瑾若心甘情愿被他抱着，就算是痛，此刻也是快乐的。
最后一晚了，应该如此疯狂。
当空气里的温度急速上升，这个吻也逐渐变了味道。
在安生察觉到问题的时候，他及时停止了这个吻，终止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他不该，也不能那么做。
他明天会是别人的丈夫，哪怕是苏瑾若心甘情愿，哪怕是她主动投怀送抱，他也不该在自己结婚前夕，和苏瑾若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是忠于婚姻，只是不想委屈苏瑾若。
一个吻就够了，他不应该奢望太多。所以，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打横抱起苏瑾若，把她放在床上，掖好被角，只一句晚安，便仓皇而逃。
待那扇门关了之后，苏瑾若便再次把自己蒙在被窝里放声大哭。
终究是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