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旬喝下那杯酒之后，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地上，半晌之后，房间门再次被打开。
黄逍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此刻他拄着拐杖，把钥匙从门上拔下来，一步一步慢慢走进来，看到躺在地上晕过去的路一旬，瞬间明白了一切。
“我早就跟你说过，他没那么容易屈服，除非你舍得把他整死。”
“我为什么要把他整死，整死他来顺你的意吗？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阿柔看都没有看黄逍一眼，只是拿过床上的被子，盖在了路一旬身上，目光是黄逍从未感受过的温柔。
“两年了，你都不打算原谅我吗？”
黄逍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尽量减轻对双腿的压力，看着阿柔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有些话，不说出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两年前的事情我早就不在乎了，我不喜欢你，请你不要再来纠缠，如果你想拿那件事来威胁我，自便。”
阿柔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了肉里，疼痛感支撑着她强装镇定。
“那晚我真的喝多了，如果我没有醉，我不会对一个15岁的女孩子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你只会把那些伤疤一次又一次地揭开，再撒上盐巴！就算你最后为了弥补我倾家荡产又如何，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都不会。”
阿柔跌坐在床上，两年前的事，又像洪水一般漫过她的脑海，那些痛苦的回忆让人窒息。
父亲生意失败，家道中落，欠下巨额债务根本无法偿还，而她的父亲，在被逼无奈时，居然答应那些人用她来还债。
每天晚上，她都会在高级会所的房间里等待，大多进来的都是大腹便便的猥琐中年男子，他们把她当小姐一样对待，用各种方式残暴地对待她幼小的躯体。
她被逼无奈地退了学，每天在高级会所进进出出，而每每出来时，衣服都残破不堪，身上都是被虐待的痕迹。
后来不知道是谁把这事传了出去，一下子她成了任人辱骂的对象，辱骂的话语不堪入耳，她一直觉得生活还是有希望的啊，可是却没有人同情她，向她伸出援助之手。
后来终于把债务还清，但是每到晚上，她都会感觉那些事还在发生着，羞耻的感觉传遍全身，她躲在浴室里不肯出来，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自己的身体，一睡觉就是铺天盖地的噩梦。
原以为这样的生活在债务还清后就能结束，然而她那禽兽不如的父亲却从此堕落，每日酗酒，母亲积劳成疾早早离世，父亲为了生活，再次把她赶到酒吧做起了同样的生意。
第一次遇到黄逍的时候，他18岁，和狐朋狗友们在酒吧里喝的酩酊大醉，她被指定来到他们的包间，在所有人下流的目光下，被他一次次侵犯。
这样的事，多了，也就习惯了，直到她最终麻木了，才觉得生无可恋。
其实黄逍并不是第一个侵犯她的人，只是因为在被人像破娃娃一般丢出去之后，只有黄逍愧疚到不能所以，让她有了发泄的出口。
在黄逍得知她只有15岁并获悉了她的家庭背景时，才下定决心来找她，那时候，她患了抑郁症，几次服药自杀，都被他发现并救下。
其实她并没有那么恨他，甚至感激他，花了很多钱让她逃离父亲的魔爪，也就是逐渐地远离了那个家庭，她才重新有了勇气活下来，只是16岁的她，再也没了学生时代的纯洁。
她拒绝了黄逍回校上学的建议，反而在酒吧扎根，怕她吃亏，黄逍把一条街的酒吧都买下来送给她，在每晚糜烂的夜生活下，她学会了圆滑处事，学会了用酒精麻醉自己，学会了放纵躯体享受每夜的快感，只是黄逍再也没有见过她笑，直到路一旬出现。
这么多年来，黄逍一直以为是自己给15岁的她留下了心里阴影，殊不知，他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甚至是将她摆脱苦海的那一个，可是最后即便是知道了真相，他却不曾责怪她。
因为一直坚强活下去的她，早就住进了他心里。
“不爱你的，永远都不会爱你，我都已经看透了，你何苦执迷不悟。”
黄逍再次站起身来，慢慢走到路一旬身边，把昏过去的路一旬背到背上，一手抓住路一旬的两只手，一手拄着拐杖，艰难地前行。
“我不允许你带走他！只要他今夜还在这里，我就有办法让他不得不接受我！”
“可是你不会幸福的，永远都不会。”
“无论是哪一种选择，我都不会幸福，我选择同归于尽，不行吗？”
阿柔一把夺过黄逍的拐杖，没有了支撑，黄逍一下子跪倒在地，膝盖的剧痛让他冷汗直冒。
“你会后悔的！”
黄逍把自己的手机丢给阿柔，等她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之后，才把路一旬轻轻放下，勉强地翻过身，躺在地上。
“其实你从来都没有怪我，而我们之间也早就两清了，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从今往后，各不相干。”
阿柔手中的拐杖应声而落，不可置信地看着黄逍，直到他硬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拐杖，一步一步背着路一旬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内。
她的心里，好像被挖空了一块，有什么东西轻悄悄地飞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黄逍把路一旬背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他睡过去的容颜，忍不住开始了自言自语：“其实我挺恨你的，如果不是你浑身是血的出现在她面前，她可能不会有那种久违的惺惺相惜的感觉。”
“可是我又好羡慕你，恰好是她喜欢的样子。”
“路一旬，其实我从来都把你当成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和朋友，我不知道我最后做的事是对是错，但是我可以用一个朋友的身份请求你，不管她做了什么，可不可以不要恨她，如果可以，请帮我照顾她。”
“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你能忍受得了她，这种麻烦事，还是你亲自来，我可干不了。”
路一旬突然从床上弹起来，着实把黄逍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醒的？”
“被你驼在背上颠三倒四的，不醒才怪嘞。”
“那你害我背了你一路！我拖着这双快废的腿，我容易吗？”
“不装死怎么能听到你的肺腑之言，行了，别瞎扯，说吧，你有什么有求于我，千万别告诉我，你要把麻烦推给我。”
“帮我照顾她，就算你不喜欢她，也不要再出现在她眼前了，好吗？”
“照顾她还是你来，至于不出现在她眼前，这正合我意。”
“我恐怕，没办法再陪着她了，”黄逍轻叹了一口气，拍打着自己的这双腿说，“上次被你打伤还没有痊愈，就被我的仇家找上来，膝盖骨成了粉碎性骨折，再加上神经压迫，恐怕会截肢的。”
“所以你不想让她知道，想自己一个人偷偷溜掉，”路一旬打量了黄逍一眼，在黄逍以为路一旬会大骂一通并劝他时，路一旬却很爽快地答应了。
“她不爱你，你留着，对你对她都是一种拖累，不过，你打算去哪里？”
“为了她，我和家里反目，把最后的钱都砸给了她，如今，我这个不孝子也是时候回家了。你不用担心，我前几天已经和家里聊过了。”
路一旬大刺刺地往床上一躺，拉过被子盖好，打了个哈欠，很敷衍地一说：“没事就好。”
而沉沉睡去的路一旬，丝毫没有察觉到黄逍的异样。
黄逍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从房间里离开，站在阳台上，看着漫天的大雪，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那暗夜里微弱的一点光亮，燃起又熄灭，来来回回，最终却只剩下尘埃。
可这天大地大，又哪里有他的去处呢？
这一夜，都注定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阿柔抱着黄逍给她的东西，心里忐忑不安，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只知道有很重要的东西，会消失不见。
而苏瑾若把安生送回家以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是又甜蜜又纠结。
怀里好像还有安生的味道，他喷出的温热鼻息好像还在她的身边环绕，唇上的触觉，冰凉而又真实。
安生说，他喜欢她很久了，很久那是多久呢？
苏瑾若又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跑到衣柜里翻来翻去，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一件可以穿出去的漂亮衣服。
她和安生，应该算是在一起了吧，他们做了只有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所以他们会去约会，可是约会该穿什么这让苏瑾若很头疼。
翻了一个多小时，苏瑾若才找到一条像样的背带裤，配上白衬衫也还算是正常，她在身上比划着试了试，才又丢进了衣柜里。
她只想等到天明，等着安生的电话。
就这样折腾到凌晨，苏瑾若才抵不住睡意的侵袭，沉沉睡去。
可是天亮之后，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