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中,那眼前貌美如画的年轻女子是谁?为何,那眉间盛着这样浓郁的哀伤?让人忍不住想为她落泪呢?就像,就像当时的绿腰……
隔了这么许久,不知道,开满桃花的树下,那个袅袅婷婷,总是抱着一把竖琴的绿衣女子,是否还在弹唱着那首生涩的歌谣?
她,活得可好?
安德鲁斯神情恍惚的看着面前的菲雅,神思却陷入了那遥远的回忆……
落英缤纷的桃花,粉的白的,在地面上薄薄的铺了一层。
这样好的花,这样好的景,少年时代的安德鲁斯悠闲的在树上找了个舒服的枝杈,躺在花海之中,入鼻就是醉人的芬芳,这样的日子真是再惬意不过了。
叮叮咚咚……
不知道什么时候,杂乱无章的曲调硬生生地钻进安德鲁斯的梦境,惹得他一阵好恼。什么样的人,弹得这样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怎么还好意思拿出来刺人的耳朵?
安德鲁斯不满的翻了个身,眼角的余光懒懒的瞥向噪音的发源地——
你相信缘份吗?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若是放在以前,性情高傲淡漠,玩世不恭的安德鲁斯听到这样的问题绝对会不以为然,将提问的人看做一个大大的白痴。
但是,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信了……
原来这世间,可以有这样一个女子,让他眼中再看不到周围明艳的桃花,鼻中再嗅不到那醉人的芬芳,满眼,满心,满脑子里都是那女子的身影……
原来,眨一眨眼的功夫,也可以漫长的如同一个世纪,只因为在那一瞬间,眼中没了她的身影……
原来,这杂乱无章的曲调也可以如此动听,宛如天籁,只因为,弹奏的那个人是她……
原来……
画面就定格在了这一个永恒的瞬间,安德鲁斯不由得相信了那个以往自己总是嗤之以鼻的传说,是了,自己定是因为上辈子无数次的回眸,神灵才让自己在这辈子遇见了她——绿腰……
绿腰,绿腰……
那一刻的绿腰,大约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羸弱的身材,纤纤细腰不盈一握,穿着一身淡绿的衣裙,站在繁花盛开的树下,怀里吃力的抱着一把金色的竖琴,手臂高高抬起,宽大的衣袖顺势滑落下来,露出两截纤细雪白的手臂,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来回的拨动,叮叮咚咚,原本刺耳的声音此刻听在安德鲁斯的耳朵里却是格外的悦耳调皮。
绿腰,绿腰……
其实,安德鲁斯见过很多比绿腰美丽的多的女子,妩媚的,纯真的,风骚的,放荡的,朴素的……各种各样的风情,他都见过,但是唯独眼前这个腰身瘦弱的仿佛眨眼就能消失在风里的女子,让安德鲁斯看得惊心动魄……
那女子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琴艺不好,小巧的嘴巴紧紧的抿着,素白的脸颊上不见一丝血色,双手奋力的在琴弦上拨弄,一双翠绿的眸子熠熠发光,流露出让人震撼的执拗。
“这么难听的曲子也拿出来丢人吗?!”
“就是啊,难听死了,坏了我赏花的心情。”
“听说,她母亲是X国著名的乐师呢!怎么生出的女儿却这般窝囊?”
“你还不知道吗?她是个私生女呢!也不知道是那个放荡女人跟哪个王公贵族的野种,唉……”说者大摇其头,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
“据说那女人长得一副狐媚相,你是不是遗憾她没有勾搭你呀?哈哈……”
“你还不是一样?不过那女人死的太早了,不然我定能找机会把她弄到手……”
“……”
几个路人从旁边路过,渐行渐远,嘲讽猥亵的句子毫不避讳的就刺了过来,生怕她听不到一样。
然而绿腰,她只是将嘴唇抿的更紧了些,不发一言的继续弹奏,尽管生涩,手下的节奏却一点没有因为旁人的风言风语而快慢半分。
安德鲁斯看着她苍白的脸颊,胸中愤懑难平,随手拈了几片花瓣,口中轻喃了几句古老的精灵咒语,一挥手,那花瓣竟是飘忽忽的离了他的手心向那几个路人飞去。
“不要!”声音很小,却是斩钉截铁。
安德鲁斯闻言愣了一下,竟忘了正在施的法术,花瓣没了掌控,在半路上纷纷的落到了地面。
“为什么?”安德鲁斯翻身下树,不解的望着兀自弹琴的她。
“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插手。”悦耳的嗓音,却诉出了如此无情的话语。
安德鲁斯的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痛,为什么自己明明是要帮她,她却可以说出那样淡漠,那样不负责任的话?他很想发火,但是当他对上她的眼眸,一腔的怒火便悄无声息的溶解在那无尽的哀伤之中……
她,究竟经历过怎样的事?居然在这小小年纪,便有了这样浓郁的哀伤,让旁人见了都忍不住为她落泪……
“……我要好好练琴,终有一日,我要那些人,再不敢对我说出这样的言语。”她一字一顿的说,翠绿的眸子里除了深处那无边的哀伤,便只剩下这对琴的执拗,支撑着看上去羸弱的身体。
那一日的下午,安德鲁斯就这样静静的垂手立在一旁,听她弹琴,目光,始终在那张素白的脸上流连探询。
风起,云涌。
落英缤纷。
那些粉的白的,明艳的桃花,带着凄艳的绝望在空中做着最后的绚烂舞蹈,然后落在地上,被人践踏,为世间留下最后一丝芬芳,终化尘泥……
“够了够了!你还要弹多久才罢休啊?练琴也总是要休息的啊!”安德鲁斯终于忍受不住,冲上去按住了她早已红肿不堪的手指。
铮——
弦断了……
鲜血,嘀嗒嘀嗒的落下,为那花瓣染上最后一点色彩。
“……对不起……我……”安德鲁斯没想到自己会闯祸,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手里仍抓着女子受伤的手,看见那不断滴落的鲜血,心里越发的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