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欣怡张了张嘴,她的那个“爹”字始终叫不出口,总觉得有一块什么东西堵住了自己的喉咙。她浑身瑟瑟发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前的这个人,果真是她的亲爹吗?为什么自己和他并无半分想像,为什么自己见到他,心中居然没有一丝丝感觉呢?
“快叫啊……”冯婆婆催促道。
“别急……”老农夫善解人意地说,“这丫头肯定大过于激动了,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来,让爹看看,你长成了什么模样!”
在他的记忆中,他那个女儿,还是六七岁时的模样。扎着两根小辫,黑黑的脸庞,一双比黄豆还要小的眼睛。他也不知道,他的那个女儿,现在会变成什么模样了。
他一把拿下了钟欣怡头上的斗笠,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失声尖叫起来。
“鬼啊……”他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地。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斗笠下的面庞,居然比那两个“仆人”更为恐怖。那张狰狩的黄金面具,比寺庙里的十八罗汉还要恐怖,吓的他魂飞魄散,直接晕厥过去。
钟欣怡有些慌乱,她连忙将那老农夫扶上了床。那老农夫并夫大碍,只不过是受了惊吓罢了。幸而他身体极好,否则的话,谁的身体能承受的了一天受两次惊吓啊!
这时,在另一间房间休息的王美人听到叫声,扶着墙壁走了过来。一看到钟欣怡那张狰狩的黄金面具,她不由的心头一颤。
“你是……”她看着那张黄金面具,惊愕地问,“钟王后?”
虽然她看到那张狰狩的黄金面具也吓了一跳,不过她随即平静下来。她听说过,钟王后无论什么时候,都戴着一张黄金面具。难道,眼前这个奇丑无比的女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钟欣怡?
钟欣怡听了,缓缓走到王美人面前,淡淡一笑:“我早已经被废,已经不是什么王后了。”
听了这话,王美人连忙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
“娘娘救我!”王美人双手紧紧抱着钟欣怡的腿,失声痛哭起来。
钟欣怡见状,心知这女子必定有着无数的委屈,便对冯婆婆和蒋英说:“麻烦你们照好这位老人家……我……我去去就来!”
她犹豫了一下,那个字还是无法叫出口。
“你去吧!”蒋英看着钟欣怡,点点头说。
冯婆婆不理解钟欣怡看到“亲生父亲”时的反应,可是蒋英却能够理解。这么多年来,突然间冒出个陌生人,居然是自己的亲爹,换成是谁,一时间也无法接受的!
钟欣怡扶着王美人,缓缓来到了隔壁房间。
这里的每间屋子都非常小,勉强只能放下一张床,一张桌子而己。王美人和钟欣怡坐在那张小小的床上,房间里顿时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这房间极小,而且并不干净,整个屋子好像罩着一个厚厚的泥壳一般。手指触碰上去,有一种粘粘的感觉。这里,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过了。
“你到底是谁?”钟欣怡看着满脸泪痕的王美人,温柔地问。
王美人哭的梨花带雨,泣不成声。她只是浑身瑟瑟发抖,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以前的王美人,有着严重的洁癖。可是为了逃生,她居然连粪车都钻过了,又怎么会介意这里的肮脏呢?虽然这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不过她还是心满意足。因为这里,至少没有人会杀她。
钟欣怡见状,知道这女人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她轻轻地抚摸着王美人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安慰道:“说吧。如果我能帮你,一定会尽力的。”
看着这个柔弱的女人,钟欣怡从心底里想要帮助她。这实在是一个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小女人,温柔美丽,如同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即使有着尖尖的利爪,也对人构不成任何威胁。
听了这话,王美人哭的更加厉害了。
“王后……”她一边哭着,一边将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钟欣怡微微一愣,她没有想到,原来这个脏兮兮的美丽女子,原来竞是田云青新纳的美人!想不到,她居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一定是夏春花母女设计害我的!”王美人紧紧拉着钟欣怡的手,失声痛哭起来,“人人都说钟王后有勇有谋,王后救救我!我现在有家不能回,又有身孕在身,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又不是个办法。”
其实现在,王美人心里也没有个打算,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天下如此之大,居然没有容得下她那双并不大的小脚的地方。
钟欣怡轻轻地拍着她那瘦弱的后背,想了想说:“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情倒不像是夏春花干的。就算她得知你怀孕要陷害于你,她也没那个胆子敢拿自己的肚子来开玩笑。上次她流产对身体创伤极大,这次如果再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她很可能会终生不孕的。”
她知道夏春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可是如果她当真怀孕的话,这次无论如何她也不敢冒这个险的。这个孩子对夏春花来说,并非只是仅仅做个母亲这么简单,在夏太师倒台之际,这个孩子这对她稳固后宫地位来说异常重要。
“可是我绝对没有指使小顺子做那件事情啊!”王美人一肚子委屈,情绪有些激动起来,“王后你可要相信我,我若有半句虚言,就天打雷霹,不得好死!”
连钟欣怡都在替夏春花说话,这让王美人有些心灰意冷。自己虽然巴不得夏春花流产,可是她还绝对没那个胆子敢伤害田云青心中最爱的女人啊!在车迟国,连街上的三岁孩童都知道,齐王田云青最爱的就是夏春花。
“我相信你!”钟欣怡连忙说,“不过你现在真的不能回到王宫了。”
“为什么不能?”王美人瞪大一双含泪的眸子,有些诧异地问,“难道王后不帮我?”
在她心目中,钟欣怡是无所不能的。也只有她,才能够帮助自己回到那金碧辉煌的王宫。虽然她觉得那里残酷无情,可是自己毕竞是田云青的女人,除了回到他身边,她还能到哪里去呢?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该怎么办呢?堂堂的王室血脉,难道能让他流落民间?
钟欣怡微微叹了口气,她不禁想起了夏春花当初流产的事情。有些事情,她心知肚明,不过却不愿意说起。王美人的事情,和当初如出一辙,只要威胁到他的王位,就算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就算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
“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里吧。”钟欣怡想了想说,“有些事情,我也是无能为力的。你看看我,现在不也是居无定所吗?民间有什么不好呢?王宫虽然富丽堂皇,可是人少鬼多,你若回去的话,谁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人下毒手呢?为了你和孩子的安危,你还是在这里住下吧。”
对王美人,钟欣怡心里充满了同情。只不过有些话,她不愿意说,她不愿意让他身边的女人,都看清他如此绝情的真面目。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只不过事情出了点意外,夏春花腹中的孩子安然无恙,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愿流产。不过钟欣怡知道,那个孩子,是不可能看到人间的太阳的,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他降生的!
“夏春花啊夏春花,想必你怀着的肯定是个男孩了!”她心中有些同情地想,“如果是个女孩的话,那么你还可以有做母亲的权利。只不过,你命中做孽大多,所以老天爷要剥夺你这做为女人最基本的权利!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了。”
秋月的死,让钟欣怡今生永远无法原谅夏春花。不过见到夏春花现在的处境,她实在无法开心起来。
“秋月,你也该瞑目了。”钟欣怡心中暗暗地想,“夏春花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的。她的报应,来了!”
王美人听了,有些不解地问:“难道,我的孩子就不能回宫了?不能和他的亲生父亲相认了?”
她一直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回到王宫,即使不能继承大统,至少也能锦衣玉食啊!就像信阳君,现在炙手可热,虽然不及夏太师当年的权力,但是也绝对一言九晶。
“以后,总会有机会的。”钟欣怡安慰道,“我能帮你的,肯定尽量帮你。只不过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一句,这个孩子若回宫大早的话,肯定不是一件好事,会成为众矢之的的。等他长大了,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你也就可以安心让他回去了。”
在王宫那种地方,一个孩子能够安然无恙的长大,无疑是件极其幸运的事情。当初,田云青的兄弟姐妹们,不知道有多少还没出生便撒手人寰了,不知道有多少尚未成年,便夭折了。如果他不是有着王后的庇护,他今天是否能活着,也是一个未知数。
王美人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心中胡乱地想:“难道,这丑女人是嫉妒我?我早就听说过,她不得宠,莫非是见我怀孕了,故意不帮我?”
虽然她这样想,可是此时也无计可施。
“那我们母子,以后都得拜托王后照顾了……”虽然王美人心有不满,可是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毕竞现在,她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一切全得仰仗钟欣怡照顾了。而且,她和钟欣怡非亲非故的,自己也不方便强求什么。这里虽然简陋,可是对王美人来说,无疑是一片世外桃源了。
水月宫,繁花怒放,竽声震天,红销帐底卧鸳鸯。
夏春花一丝不挂地偎依在田云青的怀中,犹如少女般娇羞地微笑着。她也记不清有多久,他们不曾这样亲密过了。
田云青将耳朵轻轻贴在那隆起的腹部听了听,笑道:“已经好几个月了,胎已经稳固,自然不用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