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彭方,颜硕叫来家里所有的人,甚至连苏小虎他们几个半大小孩都叫来,吩咐任何人三天之内不许出门。
这件事他不得不认真,万一袁用倒是替他瞒藏了,自己家人不小心跑出去被抓了现形,那就有嘴说不清,甚至还会连累袁用。
颜硕洗漱完后,玉嫂送了早餐给他在屋里吃了,绿衣进来给他收拾屋子,铺床叠被。
坐在窗前,喝了一口清茶,颜硕长叹道:“这大秦已经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了么,连我们都要撑不住了,普通百姓岂不都要被逼上绝路?”
绿衣说道:“谁说不是呢,幸好今年的庄稼都种下了,到了秋时各家还能收些粮食,今年应该还能熬过去。
但来年,那些家中没了男丁的人家,谁来拉犁翻地,谁来耕种庄稼啊,那些可都是重体力活呢,没有男丁干不了啊。”
“是啊,可我们顾自己都快顾不过来了,也帮不上别人。”颜硕又喝了一口清茶说道:“就算能帮得了这广陵城的人,也帮不过来全天下的人。这世道只怕很快就要乱了,唉!”
绿衣收拾完床铺,又将屋里的桌椅都擦干净,这才收了水盆抹布准备离去:“这鬼天气真热,大清早的,干点活就是一身汗,我得去冲洗一下。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什么,就是明早记得点十万钱交给庞文。”颜硕看了一眼下颌处还挂着两颗晶莹汗珠的绿衣说道。
“好的,那绿衣先下去了,有事先生再叫我便是。”看着绿衣离去,颜硕站起身,将窗子再撑开了一些,让屋里能更凉快一些。
与此同时,在沛县,刘季也同样接到萧何下达的诏令,沛县县衙,县曹正厢,萧何的办公间内,萧何看着萎顿不堪,连眼皮都是半睁半闭的刘季说道:“明日,毋须凑齐一百人男丁徭役,此非县令大人之意,乃是朝差之令,县令大人没办法,我也没办法。”
“马上就了秋收了,现在征徭役,这……这不是要我等性命么?”刘季耍无赖了,直接躺到萧何的案桌旁:“我没有办法。”
身着灰色纹绣宽衣的萧何看了刘季一眼:“我再说一遍,此乃朝差亲传的皇帝诏令,若凑不齐百人男丁,整个泗水亭妇孺都将被判为奴,所有泗水亭男丁都将被连坐!”
刘季睁开眼:“这亭长我不干了,整个个泗水亭才有多少男丁,这不是要人命吗,这不是?”
“你现在说不干,行吗?能行吗!?”萧何怒道:“若凑不齐百人男丁之数,你要被判刑徒,我,甚至县令大人都要受牵连,这便是大秦律法,你难道不知?”
刘季一下子从案桌旁跳了起来:“之前的徭役,都是选在农闲时征派,现在倒好,马上就要秋收农忙了,才派下徭役,你让我到哪弄……弄刘这一百人徭役?”
“这是诏令,朝差亲派的徭役,你还能对朝廷的诏令不满?”
“简直不让人活了,我看这样的朝廷也快完蛋了。”
“你嘴里就不能有个把门的?这种话可不兴在外面乱说,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不知道么?”
“我就说了,怎么着吧。”刘季直接撒泼了。
萧何颤抖着手指,指着刘季:“你……你这是抗拒秦律!”
“都把人逼到这个地步了,我就抗拒了怎么着吧?”
萧何深吸了一口气:“总之一句话,此次徭役乃朝差亲派的诏令,能不能完成,我就要你一句话!”
“一……一百男丁,一个都不能少?”刘季虽然耍泼,但他能听得出来萧何是商量还是必须完成。
“不能少!”萧何大声道:“期限便在明日午时,你看着办吧!”
刘季朝萧何拱了拱手:“一百人就一百人,不许再多了啊。”
“我按上面的诏令办事,凭白要你多出过一人徭役否?”萧何说。
已经走到门处的刘季回身冷笑道:“朝令昔改的事,还少吗?”
“滚!此乃皇帝诏令,谁能改?”
第二日午时未到,刘季便带着整整一百人男丁,前往沛县县衙交差。可是,接见他的萧何一脸愁眉:“一百人还不够,诏令改了,得要三百人。”
“什么?”刘季一听就跳起来了:“我说你们这些当官的大人是怎么回事,整个泗水亭上上下下加起来,都没有三百男丁啊,你……你们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么?”
萧何半躺在案桌后的木塌上,有气无力:“我也没办法啊,这可是诏令,昨天征一百男丁,今天早上突然变成了三百人,这都是上面的意思……”
“我不听这些废话,你就给我个准信,这次到底要多少人吧?”
萧何从塌上撑起身子来:“我最多替你解决五十人,其他的,我也无能为力。”
“五十人,那就是说,我无论如何得凑够二百五十人了?”
“我已经尽力,这是极限了。而且此乃皇诏,谁敢不尊?”萧何揉着眉头说道。
“去TM的皇诏,老子就不尊了,爱怎么样吧?”刘季这次不是撒泼,是直接撂挑子了:“这亭长我也不干了,谁爱干谁来干吧。”
萧何身子一躬,从塌上站了起来:“你现在说不干,照样要治你的罪,大秦律法的厉害,你难道想要亲身领教?”
“我……”刘季瞪着萧何:“难道……真的不给一点活路了?”
“去,或许能活着回来,不去,当场斩杀,还要家人充为奴,泗水亭所有男丁连坐。”萧何回答。
“这是大秦律?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现在改了,秦二世皇帝陛下亲发的告令,随征诏令一起下来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啊?”萧何也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刘季也瞪着两眼,看着萧何:“萧大人说得如此决绝,那就是说,再没有别的活路了?”
“有!除非你能拿得出一万钱抵一人,十人十万,百人百万,这沛县共需要征丁三百,你拿三百万钱出来,当可免过。”萧何看了刘季一眼,伸出手来:“拿来!”
“三百万钱?我连一百钱都拿不出,我上哪去弄三百万钱去?我……”刘季一听,所谓的活路,原来也是条死路。
刘季沉默了一会,长叹道:“好……好!我将泗水亭所有男丁都叫来总可以了吧,泗水亭从此绝种了,总可以了吧!”
萧何也是无奈,背过身去,朝刘季挥了挥手:“你……去吧,想尽一切办法凑人。”
刘季站了一会,猛地转身出了门。
县衙外,一百男丁,正在等着,见刘季出来,樊哙赶紧上前:“季哥,萧大人怎么说,是不是现在就出发?”
“出发个屁!”刘季怒骂道:“人头改了,昨日是一百人,刚才萧大人说了,现在要三百人,我上哪去找剩下的二百人去我?”
“三百人?这……这难道要咱泗水亭绝后不成?”
好不容易才凑齐,等在县衙外的一百人一听就嚷开了:
“这是什么狗屁的征役令!”
“这他娘的是要灭了我们泗水亭啊。”
刘季看到人群炸锅了,只得站了出来:“吵什么吵,都给老子回家去,看看谁家还能多叫出一个两个的。萧大人可是说了,这是皇帝亲诏,任何人都改变不得。
如若不按时凑齐人头数,所有人,家人充为奴,泗水亭但凡是个男的,连坐!大家看着办吧,我是没办法了,该怎么办,大家看着办。”
刘季说完挤开人群就走,走出人群后他又站住了,回过身来:“大秦律法森严,我劝各位……不要妄图以身试法。三日后,无论结果如何,不管凑得多少人,全部在此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