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握着木柄往上一拎，轻松把方艾手里的鹤嘴锄抢了过来。
“我教你？”男人淡淡地来了一句，犀利的目光让方艾不敢直视。
完了，这是要拿我开涮了……方艾不说话，硬着头皮杵在原地。
“不用教？不用教还你。”说着男人又把鹤嘴锄塞回到方艾怀里。
方艾单手拎着锄头，还像罚站一样一动不敢动。
“怎么不说话了呢，哑巴了？”男人碰了碰方艾的胳膊，“那我教你说话吧，来我问你，你管我叫什么？”
“老大。”
“不，你不能叫我老大，他们叫我老大是从心底里尊敬我，你叫我老大只是单纯地因为怕我，不行，这样可不行，传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我恃强凌弱。”
“那叫什么？”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你还是叫我爷爷比较合适。”
“我叫你爷爷？”
“别跟我玩断句游戏，快点叫。”
士可杀不可辱，方艾梗着脖子又不说话了，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沉默着，手上各做各的事，眼睛偷偷瞄向出事的地方，路过的狱卒权当什么也没看见，背着手匆匆走过。
锄头撞击岩壁发出叮当的脆响，整个石洞都回荡着那种声音，单调乏味、此起彼伏，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为缓解尴尬的气氛，有人颤颤巍巍地吹起了口哨。
“哈哈行，你不叫我叫，我叫你一声孙子，你不服气可以拿手里的锄头砍我，要是不敢的话，那就表示接受了。”
方艾攥紧了鹤嘴锄的木柄，还是不说话。
男人俯下身子寻找方艾的目光：“乖孙儿？”
方艾心里五味杂陈，却还是怂了。
“哈哈好！以后你叫我老大，我叫你乖孙！”
方艾还是不出声，说是就等于主动认怂，说不是又相当于上门讨打，这话根本没法接。
“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怕我怕得连话都不敢说？哦我才想起来，你还没承认过，所以到底怎么回事，莫非你故意装哑巴？还是真怕我？”
“是，我是有点怕你。”思来想去方艾索性承认了，抬头直面眼前的男人。
“哈哈哈哈！还算诚实，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承认自己害怕。”男人靠在刚开凿出来的岩壁上，用下巴指指方艾，“你，再挥一次我看看。”
方艾不想这么轻易就范，却又没有理由拒绝，于是握紧锄柄将鹤嘴锄高举过头，蓄力后砸向岩壁，一块碎石迸射着火花剥落而下。
“啧啧，”男人摇头点评道，“手握的姿势完全不对，像你这么出手太浪费力气了，再来。”
方艾怒火中烧却又不好爆粗，无奈只能变换姿势让对方点评。
“唉！”男人一把夺过方艾手里的锄头，“真是看不下去，看我的！”
说着男人举起锄头短暂蓄力，接着断喝一声重重砸下，只见那生铁制成的锄尖嵌入石壁，男人转动手腕轻轻一勾，石块哗啦啦崩落下来。
男人把锄头往方艾眼前一递：“你来，抡给我看看。”
“不对，虎口再往上点。”男人惬意地靠在石壁上，一边指导方艾的动作一边和来往的狱卒打招呼。
或许是习惯了男人在海崖里的特权，狱卒们根本不管也不问，有点脾气的也充其量只当他是空气，没人敢真把他当囚犯对待。
男人背着手在洞穴里踱步：“工具的概念很广泛，刀剑枪械是工具，鹤嘴锄也是工具，开工之前第一件事就是要熟悉你手里拿的工具，掌握它的结构和原理，使它能够像肢体一样灵活。”
“啊。”方艾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感觉旁边这人好像被法利亚附体了。
全然不顾方艾的情绪，男人继续唠叨：“刚刚我的动作幅度远没有你那么夸张，可效果却比你更好，使用鹤嘴锄就和手握刀剑一样，速度、位置要远比力度重要得多，懂了没？”
“懂了。”方艾嘴上说懂了，其实根本就没听到心里去。
男人自顾自讲得神采飞扬：“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把刀，前面的石壁就是你的敌人，与人械斗要注意什么？要学会使巧劲儿，借着刀的势，千万不能使大力，一旦你的全力一击被人家轻易躲闪了，那么惯性就会让你的动作难以收住，下一秒你就完了。”
方艾皱着眉，心说你到底是教我凿石头还是教我砍人啊，不是喝多了吧……
“来！拿来！”男人又一把夺过方艾手里的锄头，方艾心说给你都给你，再塞给我我还不要了，你自己留着玩。
“嗬！嗬！”原本笨重的工具在男人的手里仿佛活了一样，鹤嘴锄在空中连续劈砍，就像一柄斩马刀，惯性虽大却总能衔接下一次的斩击，如果空气能够残留锄嘴的痕迹，那它一定是圆滑的弧线。
“看到没，我这叫借势，舞起来能省不少力气。”男人抖擞精神手持锄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像在与空气中的假想敌进行殊死对决。
“等会儿，”方艾终于还是没忍住，出口打断了那人的鹤嘴锄教学。
“问！”男人目光没有丝毫偏移，照着眼前的空气翻腕就是一锄头。
“您要是想玩就去再要一把，我还得做工呢。”方艾用眼睛瞟着鹤嘴锄。
“怎么，”男人眉头一皱，“往来那么多狱卒，哪个催你了？”
“没。”方艾答了一声，目光仍旧停在鹤嘴锄上。
“那你做什么工！凿石头上瘾？”说着男人把锄头背到了身后，偏不让方艾惦记。
方艾挤出一个假笑：“别人都在干活，我总闲着不太好。”
“不，你跟他们不一样了，”男人腾出一只手拍拍方艾的肩膀，“他们是我手底下的小弟，你是我膝下乖孙，有爷爷我罩着你，谁也不敢说什么！”
方艾心里有点窝火，于是梗着脖子反问道：“不干活那我干什么，每天跟着你？”
“呵呵不行，”男人冷笑两声否决道，“海崖只给我一个人面子，要跟着我得有个正当的理由，你该干活的时候还得干活，等我主动来找你了，你才能落得一会儿清闲。”
“啊。”
“别灰心，”男人抱着肩，云淡风轻道，“既然你都是我的乖孙了，那爷爷我好歹也得把你栽培成个人物。”
“人物？”方艾挑眉，“什么人物？”
男人耸耸肩：“哪个行业都有人物，看你想干嘛了。”
“我想开书店，每天读读书喝喝茶。”方艾开始有意抬杠。
男人点了点头：“嗯，不错，有志向。”
“所以你能教我什么？”方艾眉毛一挑，经营、管理、启动资金、招聘，选一个吧，看你能教我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