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诺足足躺了一天,晚上也没有用饭,喝了几口汤便睡下了。碧桃没再深劝,也没用轻风几个服侍,只说娘娘身子不适,需要歇息,自己安静地陪在一旁,偶尔说上一两句话。
次日一早,不知是不是睡的太多了,秦诺醒来后,觉得有些头晕,便吩咐碧桃。
“夏修容几个若是过来,你就请她们先回去,只说我这受了些凉,身子略微不适,也不必特特地过来瞧我,等好了再来吧!”
碧桃答应着,轻风等人进来,一起服侍秦诺洗漱了。这一次,秦诺倒没用碧桃再劝着哄着,主动吃了半碗粥。
须臾,轻风回说夏修容等人来请安,碧桃亲自出去将话说了,又转回来。因见秦诺精神比昨日好些了,便叫上轻风等人,坐在一处做些针线,偶尔跟看书的秦诺说两句闲话。
轻风几个也是伶俐的,心知娘娘并不是身子不适,而是不知为何心情不好,也不多问,也不多说,轻言细语的,既不至于太冷清,也不多聒噪。
不知过了多久,秦诺觉着有些累了,便放下书,看几个人的针线。说句实话,她宫里这些个丫头,没几个针线上好的,若说能拿得出手的,除了碧桃勉强还凑合,也就只有青萝了。
想到青萝,秦诺的双眉又忍不住攒到了一处。她不想承认,可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掩耳盗铃,以为堵住了自己的耳朵,便听不到任何声音,以为自己不去想,就不会让心里生出太多嫌隙。
她宁愿全部相信太后的话,也不愿意去多想,那破绽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
“娘娘,外面有位秦公子求见,是杨公公带过来的!”一个新来的小宫女悄悄走到门口,轻声回道。
“快请进来。”不待秦诺说话,碧桃就先应道。
轻风几个知道是娘娘的哥哥到了,纷纷站了起来,将针线收好,该倒茶的倒茶,该退下的退下。
对于哥哥的到来,秦诺一点儿都不奇怪。
上次鸣柳进宫,曾提起哥哥和唐墨快回来了,算着日子,也就是这几日到京城。而凌夜轩这两年虽为了她改变了不少,真惹恼了她,也能拉下面子来轻言细语地跟她认错,可一旦觉得认错也不能解决,就会搬救兵。
而这个救兵,就是她的哥哥。
昨儿碧桃口口声声说要请人来,秦诺就知道她说的是谁,可见,连碧桃都参透了凌夜轩一贯的伎俩。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见到哥哥,秦诺的心立刻生出了许多的委屈,话一出口,眼圈便先红了。
“我昨天刚回来,凌夜轩就派人去,说是邀请我进宫,谁知道竟出了这样的事。”秦铎声音清冷,隐隐含着一股怒气,也不提“皇上”了,而是直呼凌夜轩大名。
听到秦铎的话,碧桃立刻轻咳了一声。以往兄妹二人说话,也不大避着她,因此她一直侍立在一旁,没有出去。
“公子小声着些,小心隔墙有耳。”碧桃轻声道。
“多谢姑娘提醒。”秦铎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可那怒火并没有减少。“他都跟我说了,当着他的面,我倒没说什么,可我一点儿也不想劝你。你只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秦诺的眼睛模糊了。
哥哥就是哥哥,就像她当年非要用那个什么时空穿梭机到清朝看看一样,哥哥虽然觉得荒谬,但还是答应了她,不仅答应了她,还因为担心她的安全,和唐墨来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再也回不去了。
尽管直到现在,哥哥也适应不了这个时代的繁文缛节,却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无论是对凌夜轩,还是对秦丞相,该遵守的礼节,表面上都过得去。虽然,有点儿高冷的他,一直都没学会跪跪拜拜那一套,依然坚持拱手礼。
但哥哥却又是个成熟内敛的人,很少有什么事情,会让他真正动怒。
辗转两个空间,秦诺还是第一次见到哥哥为一件事发火。
只是,哥哥问她的决定,她能说,她直到现在,都没想好该怎么办吗?她已经不是那个随时随地都想逃开凌夜轩的自己,哪怕她表面上表现得再不在乎,也抵不住内心深处的痛。
秦铎见妹妹不说话,整个人都透着说不出的哀伤,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换了语气。
“我若是说他只是犯了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你定然是听不进去,我知道在感情的问题上,你有洁癖,否则也不会大学都毕业了,却不曾交过一个男朋友。可就算凌夜轩不是皇上,他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酒后乱性虽然可恶,但若他知道错了,而且以后不再犯,你就原谅他这一次。”
秦诺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并不掩饰自己的疑惑。
“哥,他究竟是怎么跟你说的?”
秦铎有些为难地看了碧桃一眼,尽管他早就知道,古代的女子懂的一点儿也不比后世的女人少,可在他眼里,碧桃毕竟是个未嫁人的姑娘,有些话,还是觉得不便当着她的面说。
碧桃见状,对二人服了服,退了出去。
“他说他酒后乱性,睡了个丫头。”秦铎这才开口。“我当时真气坏了,真想给他一拳。”
“可你还是来劝我了!”秦诺苦笑了一下。
原来,凌夜轩并未将全部真相告诉哥哥,而只是将所有的错揽在了他自己身上。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秦铎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若是你能舍得,我自然会帮你,但你的脸上明明就写着舍不得,我除了劝你,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能硬拖着你回娘家,以后再也不见凌夜轩吗?你就是再换地方,心去困在这儿,跟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秦诺不得不承认,哥哥的话,可谓一阵见血。
她如何选择,不在于她能不能接受,而在于,她是否舍得离开凌夜轩。她忽然很怀念那个刚到王府的自己,那个她,尽管也有牵绊,不得不呆在王府,还闲着无聊跟府里的女人斗来斗去,但她的心是自己的。她也不明白,她怎么会明明戒备着戒备着,还是让一颗心沦陷了。
“你若是觉得在宫里憋屈,我去跟凌夜轩说,带你回家住上些日子,跟苏瑶、鸣柳、唐墨他们说说话,没事儿再逗逗孩子,等心情好了,再回宫。”秦铎接着说。
秦诺沉吟了片刻,对哥哥笑了笑。
“算了!就像你说的,如果心困在这儿,去哪儿都一样。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早晚会想开的。”
“你生气,不要只是闷在心里自己跟自己较劲儿,再见到凌夜轩,就给他两下子出出气。我看他那样子,是真后悔了,蔫了吧唧的,人也憔悴了不少。你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有些事说开了就算了,别太倔强,别人难受,自己更难受。”
秦诺点了点头。
她知道哥哥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未必这么想,不过看她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不得不换一种方式劝慰她罢了。
“哥,要是换了你,你觉得,苏瑶会原谅你吗?”秦诺忽然问道。
“她会!”提到苏瑶,秦铎眼中立刻露出温柔的光芒。“不仅因为她心里有我,也因为她跟咱们不一样,她从嫁给我那天起,就铁了心,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个时代的女子,即便再有主见,也不会那么自我。不过,我是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的……”
秦铎的话戛然而止,看向秦诺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内疚和尴尬。妹妹正为凌夜轩“出轨”一事闹心着,自己这么说,似乎有点儿刺激她。
秦诺笑了笑,明白哥哥为什么忽然不说了。其实,听到哥哥和苏瑶这么要好,她心里的欣慰更多。
该说的话都说了,秦铎也不多留,又劝了秦诺两句,见秦诺执意不肯出宫,也没有多勉强,就告辞离开。出了凤仪宫,见到一直在焦急等待的凌夜轩,他还是忍不住给了凌夜轩一拳,狠狠地砸在凌夜轩的肩膀上。
“我是劝了阿诺了,可不敢保证有没有用。依我看,要想让她原谅你,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别一有事就找我!早知道有今天,我当初就不该让她第二次进王府,更不该帮你出那些馊主意。”
凌夜轩用手揉着肩,对秦铎咧着嘴,却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笑,更像是被秦铎给打疼了。
“我把妹妹交给你,是为了让你好好对她的。”秦铎瞪视着凌夜轩。“她不理你,你才知道后悔了,难过了,当初干什么去了?要是你真有良心,做事之前就会先考虑到她,我可警告你,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凌夜轩对秦铎的话,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这个世界上敢这么跟他说话的,除了秦诺,就只有他这个大舅哥了。这兄妹二人,连那副清冷散淡的性子,都有些相像,平日却总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不了解的人,还真会被其假象所迷惑。
杨木林带着两个小太监,亲自将秦铎送出宫门,方才返回。见皇上正坐在那里,奏折打开着,心思却根本不在那上面,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这几日,皇上茶饭不思的模样,让人看着就揪心。他从小跟着皇上,怎么也没想到,他那高高在上的主子,有朝一日,会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皇上。”杨木林给凌夜轩换上杯热茶。“总闷在屋子里也不是办法,不如,奴才陪皇上四处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