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亚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每个字都吐的很清晰。他说的很平稳,不急不躁,把道理讲的明明白白。我靠在门上,想象着他说话时的神情,心里面最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触动了。
他走之后,爸爸把我叫了出来。他和妈妈都沉默的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我静静的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等着他们说话。
“宁宁,你是真的不喜欢学习吗?”良久的沉默后,爸爸开了口,他的声音里流出疲惫的感觉。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他也看着我,“那你……唉,宁宁,爸妈觉得,你的老师说的有道理。你……”爸爸似乎有很多想说的话,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只是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你先去休息吧。”我关上房门的时候,爸爸还在叹气。
周一再上课的时候,我很专注的听了一节周思亚的课。他课讲的很好,条理清晰,普通话也标准,认真听就一定能听懂。我坐在座位上,把讲台上的他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连他拿粉笔的姿势都牢牢的记住了。直到下课铃响,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课代表到我办公室来拿一下作业。”他对我温和的笑笑,转身先出了教室。
我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在写教案。他让我把桌子上的作业拿回去,我的手停留在作业本上,迟迟没有动。
“怎么了?”察觉到我的异样,他停下笔,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回想着和他相处的一幕又一幕,突然就开了口:“周思亚,我喜欢你。”
我叫了他的名字,说出了最应该藏在心里的话。
他震住了,眸子里惊讶皱起。我亦紧张的手心都已湿了。两个人静默的对视着,静极了。
窗外有风拂过刚刚长芽的柳树,你看,春天就要来了。周思亚,春天到了,能和我在一起吗?
良久的沉默,久到好像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就在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的时候,他突然笑了,温柔的笑了。
“想和我在一起吗?”
看着他温柔的眼神,我紧张的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重重的点了两下头。
“只要你能考上北大,我就答应你。”他始终温柔的笑着,我觉得我几乎就要溺毙在他的温柔里,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魔咒,“还有差不多两年的时间,只要你肯努力,一定可以的。怎么样?”
“好。”我听见自己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有些颤抖的声音。
他的笑容愈深,轻声说:“去吧,我等着你。”
我看着他的笑容,那么美好,于是我也笑了,像窗外明媚的春光。
就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我不喜欢黄头发的女生,也不喜欢抽烟的女生。”我转过头,他依然是温柔的对我笑,我也跟着他笑,对着他点了点头。
晚自习我跟他请了假,跑出去把头发染了回来。回家的路上把烟和打火机也掏出来扔了,翻书包的时候还看到了网吧的会员卡,略想了一下,也一起扔了!
“妈,我回来了!”我开了家门急急忙忙的往客厅里去,妈妈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就看到了急匆匆的我。她的脸上有点难以置信的神色,看着我黑色的头发,再看看我回来的时间,她惊的半天只说出了一个你字。
我看着她,突然就觉得自己以前或许真的很过分。我只是按照晚自习下课的时间回了家而已,她居然就这么震惊。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就跪了下去,我不顾母亲震惊不已的神色,红着眼眶,认真的说:“妈,对不起,以前是我错了。您给我报两个补习班吧。我想学习,好好学习!”说完最后一个字,我抬起头来看着母亲,她的眼睛里泪花闪动,她的嘴唇蠕动着,却终究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只是伸出手把我扶起来连连点头。我伸出手拥抱了妈妈。我们什么都没说,可我们都知道,过去的简宁已经过去,明天的简宁,会是新的简宁。这或许就是母女间无言的默契吧。
我所有的叛逆,在那个春风沉醉的晚上,都结束了。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在校门口遇到了周思亚,他看着我乌黑的长发,温柔的笑了,满意的对我点了两下头,我高兴的冲他做了个鬼脸,他的笑容更深。那一刻我心里布满了密密的欢喜,为我们之间的秘密。
我开始认真的听课,认真的做笔记。网吧没再去过了,看韩剧的时间都拿来刷练习题了。我开始频繁的出入老师的办公室问题,至今我仍记得张老师在办公室里看见我问题的时候那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的表情。
我开始熬夜背书,一本书要背个五六遍才安心。爸妈对我的转变既震惊又欣慰。好在我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高二的夏天,一次测验之后,我的名字排在了文科榜的第二位。这个成绩,北大不敢保证,考上重点高校是一定没问题了。
“太棒了!简宁,我就说过你可以的!”周思亚是真心的替我开心,我听着他的表扬,笑的无比灿烂,你为我高兴,我在为我们高兴。我在心里偷偷对自己说。
从办公室出来,正好撞上了来找张老师的余白。他怔怔的看了我有五六秒的时间,有些局促的开口:“我看到你这次的成绩了,真的很不错。”我微笑着看他,他顿了顿,又说,“宁宁,其实,我想说,等我们高考之后,我们还是可以……”
“余白。”我开口打断了他,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们这个年纪,确实应该好好学习,为自己的前程考虑。不应该早恋。我走了,再见。”说完,我颇有些得意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我很满意他脸上的惊愕和落寞。心里甚至有报复的小快感。从前我想要握紧你的手的时候,你没什么犹豫就松开了,现在又凭什么奢望我还在等你呢?
转眼六月,答完试卷走出考场的瞬间,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妈妈顶着大太阳,一直在考场外边等我。看见我出来,她急忙笑着迎上来:“宁宁,考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