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郭伊然那边哭得伤心欲绝,宋浩天这边却正心潮澎湃,浑然不觉。
看到陈晨有点儿喝飘,宋浩天竟突然有点儿莫名其妙的小慌乱。他强压住心头的慌乱,低下头来,柔声对陈晨说:“陈姐,要不,我送你回去吧?”说过,宋浩天迟疑了一下,拿眼睛盯住了眼前这个谜一样的女人。
听宋浩天这么说,陈晨醉眼朦胧地望向宋浩天。迷迷糊糊的,正好和宋浩天慌乱的眼神相撞。四目相对,陈晨突然就想起他们初次相遇时的尴尬。那次,自己单枪匹马和“小三”会面,要不是偏巧遇上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可能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儿来也不定。
陈晨晕晕乎乎地想着这些陈年往事,就感激地对宋浩天笑了笑,羞怯地把头靠在了宋浩天的肩上,任由宋浩天轻拥着走出酒吧,上了门口的一辆的士。
陈晨的老公肖雄,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他们家是经营“MIXUER”品牌女装的家族企业,年产值超过千万,在江城一代赫赫有名。
陈晨和肖雄的相识,也很是戏剧。陈晨是《江城晚报》有名的美女名记,有天,她奉命前去采访肖雄的父亲,竟然和肖雄一见钟情,擦出了爱的火花。惹得报社新来的几位美女,好不眼馋。
一年之后,陈晨和肖雄结婚,婚礼豪华得让陈晨的同行们惊叹到眼睛发绿。大家都说,陈晨真是好人好福气,遇到这么个有钱而又年轻帅气的老公。婚后,陈晨也就顺了肖雄的意思,毅然辞职,离开了自己一向喜欢的文字和媒体,令人羡慕地在家做起了肖雄的全职太太。
可惜好景不长。没有多久,肖雄便开始在外面沾花惹草。陈晨毕业于北京传媒大学,也曾是江城一带的名记。从学校到报社,一直被大家捧着宠着,自然心高气傲,眼里揉不得半点儿沙粒儿。她伤心欲绝地要和肖雄离婚,肖雄说,那些传闻,只不过是自己在外应酬的逢场作戏,你根本不必当真。
浪子回头金不换,陈晨虽然并非完全相信肖雄的鬼话,但她相信肖雄仍然爱着自己,只要他能改过自新。谁知道肖雄不但没有悔改之意,还变本加厉,在外面买房子公然养起了“小三”。陈晨就和肖雄大闹,直到冷战。后来,肖雄被陈晨闹烦了,竟然恬不知耻地说:“我给你足够的地位和面子,但在外面的事儿,你就只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什么话,一番话说得陈晨的心碎成了千片万片。陈晨气得照着肖雄的脸上,狠狠的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骄傲成性的肖雄本想打她,但他看到陈晨满脸的泪水,毕竟是自己真心爱过的女人,就抚了抚自己的脸,盯着陈晨冷冷地说:“好了,打你也打过,骂你也骂过。咱俩的恩怨,到此扯平。离婚还是继续你自己看着办,我随时恭候。”然后,他愤然离开了家,住到了“小三”那儿。
这下,陈晨是彻底的心寒。想想自己和肖雄曾经那般恩爱,如今他却如此冷面绝情,完全是因为这些无耻的“小三”。一气之下,陈晨决定约见“小三”,她要会会这个,让肖雄为之神魂颠倒的狐狸精。她想,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子,找个什么男人不好,为什么非要做抢别人老公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情。同样身为女人,又何苦非要为难女人。
上岛咖啡店里,陈晨尽量压住自己的火气,好让自己尽量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她说:“难怪肖雄为你买了房子金屋藏娇,原来,果然相貌不俗。不过,我就想不明白,你这么漂亮一个女孩子,找个什么样的男人嫁掉不好,干嘛非要抢别人老公,做这么令人不齿的的勾当。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肖雄只不过是对你逢场作戏而已。”
“小三”一脸不屑,说:“肖雄早已经告诉我不再爱你,离开的应该是你。有本事儿你要他别来找我。我还有事儿,肖雄他正在外地等我,恕不奉陪。”说过,她傲然起身离开。
在这里鬼混还不行,还要带这个狐狸精去外地风流。这样的结果,使陈晨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她顿时感到头脑一片空白,急追几步上去。想都没想,陈晨抬手给了那女人一记响亮的耳光。女人愣了一下,立刻揪住了陈晨的头发。两个女人,当街扭打在了一起。
谁知,那女人知道自己做的事儿不怎么光彩,猜想陈晨约她出来就没有什么好事儿,竟然暗中布下了两个密友藏匿左右,以防不测。“小三”的同党见她们两个扭打起来,就一起上来助阵。她们三个七手八脚,竟然推推搡搡地将陈晨推倒在地。之后,扬长而去。
可惜身为名记者的陈晨,曾经采访过那么多稀奇古怪,外加血腥暴力的新闻绯闻,却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天,被一个“小三”伏击暗算。陈晨那个羞辱疼痛,只恨自己没有多个心眼儿,在来的时候准备一把尖刀,和这个不要脸的嚣张女人拼个你死我活。
曾经让陈晨醉生梦死的爱情没有了,自认为的骄傲尊严也没有了,还被这样的女人无耻地暗算。陈晨的精神世界,就是在这一刻,完全的崩溃坍塌。
来自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疼痛,点点滴滴,开始使陈晨的心,痛苦无比到疯狂,甚至扭曲。这样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思?我要报复,我要死给他们看,我要肖雄一辈子,都活在自责的心理阴影里,痛苦一生。陈晨痛苦无助地蜷缩在地上,万念俱灰地想到了死。
2
宋浩天就是在这个时候,正好路过这儿。他扶起蜷缩在地上的陈晨,满脸关切地问:“怎么回事儿,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或者回家?”
那知,陈晨疯了一般地说:“走开,不要你管,让我去死。”说过,径直甩开目瞪口呆的宋浩天,飞快地跑了两步,招手拦了一辆的士。
宋浩天本来一番好意,却被对方无端抢白,他感到这女人简直疯子,莫名其妙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但转念一想,看她相貌打扮不但知性不俗,而且还蛮品味,怎么会如此不同一般的一反常态?她有可能真的疯了,说不准会做出什么傻事儿。不忍之心,人皆有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出于好奇和纯善,宋浩天也就莫名其妙地拦了辆车,尾随其后。
陈晨上了车,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真不知道要到哪儿去,就随口对开车的那位的哥说:“你随便开,钱我下车双倍付你。”的哥从没遇到过这么稀奇古怪的乘客,他满脸狐疑地对着陈晨看了又看,最后,还是缓缓地发动了他的车子。的哥开着车,漫无目的地绕着整个江城,转悠了那么大半拉圈儿,侧脸看了看陈晨,见她并没有让停车的意思,就把车子顺着新江大道一路开去。一直开到了郊外的东湖边上,陈晨这才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的让哥停车。
东湖属于母亲河长江的一个小支流,绕着整个江城九曲蜿蜒,在此处汇聚成一泓一望无边的一滩湛蓝。
此刻,天色已近黄昏,湖水幽深,残阳如血。
陈晨呆呆地来到湖边,绝望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恍惚间,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向她召唤。顺着这幽深湛蓝的湖水一直走去,她就会和这湖水融为一体,到达天边的极乐世界。那里没有痛苦,没有记忆,也没有世间的一切恩恩怨怨。陈晨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正准备走进湖水,却无端被尾随而来的宋浩天揽腰抱住。陈晨正要大叫,却发现这人正是那个爱管闲事,扶自己起来的那个男人。
陈晨一愣神儿,挣扎着正要骂他为什么一直跟踪自己,宋浩天却不容分说,抱过陈晨,拖着她在湖边的一片青草地上坐下。他一边掏出纸巾,一边说:“你自己看看,你的腿已经划破流血,怎么还要下水?”
陈晨这才发现,一团深红色的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她的小腿上,被凝固风干。直到此刻,陈晨才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她无力地瘫倒在,宋浩天的坏里,开始放声大哭。
傍晚的东湖,没有了白天的炙热和沉闷,空气清新,静悄悄的一片朦胧鬼魅。只有偶然几声不知名的鸟鸣,在微微的夜风里,和着陈晨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夏夜的湖边袅袅不绝地回荡。
宋浩天就这样抱着失声痛哭的陈晨,看着她沉默不语。直到陈晨彻底哭累了,声音也渐渐地越来越低,宋浩天才说:“有什么哭出来也就好了,人活着都不容易,谁还没个伤心绝望。我真不是什么坏人,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就是感觉你有什么不对,害怕你做什么傻事儿,才尾随你来。如果你想好回家,我这就送你回去。如果你还伤心绝望,我就在这儿陪你绝望到天亮。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天亮以后,你得乖乖地让我送你回家,千万不能想不开和自己赌气。要知道,在这世上,没有谁能够真正伤到你,除非你自己。”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自己今天鬼使神差的到底做了些什么?萍水相逢,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世上还真有这么个好人?在那一刻,陈晨的大脑,曾有瞬间的迷糊和空白。她吃惊地慢慢抬起泪水模糊的双眼,在朦胧的夜色里,深深地打量着这个轻轻拥着自己的陌生男人。
许久之后,陈晨无限疲惫地蜷缩在宋浩天的怀里,任由他拥着自己,痛苦无助地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宋浩天说:“可是,我还是不能原谅他们,我更不能原谅我自己。我好像只有一死,才能彻底解脱,才能让他受到良心的谴责,才能让他永远的记住我。”
宋浩天看陈晨不在歇斯底里,似乎恢复了应有的理性,就轻轻地拍着陈晨的背安慰她:“这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你听我说,尽管我还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儿,值得你这样和自己过不去。但你傻啊,命是你自己的,你以为你死了别人就会记住你?就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良心是个什么东西,你给我摸摸看,你摸得着看得到吗?笑话,简直太傻太天真……”陈晨蜷缩在他的怀里,默不作声。
那是一个稀奇古怪,无限疼痛绝望,而又无限凄楚美好的一夜。在那天夜里,陈晨就这样一直被宋浩天抱着,絮絮叨叨,清醒一阵儿,迷糊一阵儿。直到天色大亮,乖乖地让宋浩天把她送回家里。
3
世纪花和园是江城近郊的一所高端富人住宅区。整个小区,统一两层欧式田园风格的复式建筑,典雅华贵而又不失浪漫格局,错落有致地坐落东湖一侧的绿树掩映之间。
车子飞快的向着世纪花和园开去,宋浩天看了一眼软塌塌仍然斜靠在自己肩上的陈晨,她微微地闭着醉眼惺忪的眼睛,安静得像幅静物画,又像一个困倦之极的孩子。从她鼻翼间喘出的温热气息,一丝丝暖暖地滑过了宋浩天的脖子。宋浩天心里微微一颤,把身子尽力向座位后面靠靠,以便让陈晨睡得更加舒服一点儿。他的思绪,却开始像这飞奔在公路上的车子,信马由缰,风驰电闪。
有一刻,宋浩天感觉自己头脑发热,心跳加剧。他甚至心疼地想把这个晕乎乎软塌塌的女人,搂在怀里,或者紧紧地抱住。但他不能,那样,无异于趁火打劫。尽管,他喝了点儿小酒,有点儿小小的冲动,有足够解释酒后乱性的小理由。尽管在这种时候,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不可能没有一点儿什么心猿意马的龌龊想法。
宋浩天也是个男人,当然也有着任何一个男人都有的小龌龊,但他还是强烈地克制着,自己想要拥抱她的冲动。当然,这不是说,宋浩天多么的崇高伟大正人君子。或者,多么的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而是对于这个大了他整整6岁的女人,宋浩天竟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胆怯和敬重。虽然他们的初次相遇,是那么的富于戏剧,那么的稀奇古怪和荒唐。
车子,继续在公路上飞驰。在一个转弯处,车身猛然摇晃了一下,靠在宋浩天肩上的陈晨,微微地睁开了眼。她迷糊着一双眼睛看向宋浩天,口齿不清地问:“浩天,快到了吧?你在发什么呆啊?”
为掩饰刚才的阴暗想法,宋浩天故意轻松调侃:“如此的良辰美景,我发哪门子呆啊。我是在想,我们的初次相遇。哈哈,我很好奇。那个时候,你怎么就没把我当成坏人?不怕我在那样寂无人烟的荒凉之夜,对你有什么图谋不轨?”
陈晨傻乎乎地笑:“我当时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结果掉自己。我连死的心都有了,难道我还怕什么你对我图谋不轨?”听陈晨这么说,宋浩天也跟着一起傻笑。
陈晨却偏过脑袋一脸天真:“其实,真要那样也就好了。我死也不再孤单,正好还可以拉个人垫背。对了浩天,你不是心底特纯善嘛,如果那晚,我执意要你陪我去死,你会不会陪我?”
陈晨说的这些,明显的是个醉话儿玩笑,答案当然不用脑袋去思考,就是否定。可是,不知怎的,此话一经出口,两人都突然的一愣。气氛,立刻变的伤感,暧昧。
好在陈晨也突然意识到了这点儿,立刻闭上了自己的嘴巴,不在追问。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和清醒,看起来没有喝多似的淑女外加状态良好。但她的脑袋,却还是有点儿晕晕乎乎,思绪不时地出现短路和断层。
宋浩天也装模作样地深深吸了口气,兀自把目光看向了窗外。
4
一时间,时间好像凝固了似的,让人尴尬难耐。空气,也变得异常的稀薄和沉闷。直到宋浩天送陈晨回到家里,那种伤感暧昧的特殊氛围,都没有调整过来。
人的理智,有很多时候都难以战胜感情。宋浩天很明白这个道理,他心里也非常清楚,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离开陈晨。否则,你看这夜色如此美好迷醉。他们很可能会在这美好的夜色里,失去把控,迷失自己。发生点什么鱼水之情,简直顺水推舟,太过容易。特别是在酒后的半醉半醒之间。
尽管,这种鱼水之情,是如此的诱惑和美妙。自古让多少痴男怨女,前赴后继,扑汤蹈火。可是,快感很快,高潮很高,生活却像高潮之后的疲软。人之所以和动物有所区别,大概就在于,人们在某一种时刻,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当然包括,最原始的本能和冲动。因而,一到陈晨那儿,宋浩天不敢有丝毫的留恋和怠慢,他匆忙向陈晨告辞:“陈姐,你看,我已经把你完璧归赵。你今天好像有点儿喝多,就早点洗洗睡吧。我现在打道回府,我们改天,再好好叙旧。”
陈晨没有看宋浩天,她只是可怜楚楚地低垂着大大的眼睛,默默地冲宋浩天机械地点头。她努力着克制自己心中的慌乱,好尽力让自己显得泰然自若:“好吧,我这就送你。然后,我洗脸睡觉。”
宋浩天皱眉:“不要。你现在就去睡觉,我要看着你去。别你骗人,我走了你又不睡,偷偷地打开电脑,自个儿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抽闷烟。你快乖乖地洗脸,听我的没错,抽烟太多对身体不好,特别是对女人的皮肤,特具杀伤力。”
陈晨就不再坚持,她乖乖地去洗浴间洗漱。宋浩天跟在陈晨的身后,来到了洗浴间的门旁。靠在洗浴间门边,宋浩天深情地看着陈晨洗漱完毕,这才说道:“快去睡吧,我这就走了。”边说,边笑边着和陈晨挥手。
陈晨的眼泪,却莫名其妙的在这一刻,如夏天毫无征兆的暴风骤雨,刚才还彩云满天,瞬间却铺天盖地,大雨倾盆。
真不争气,陈晨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赶紧背过身去。她不想让宋浩天看到她哭,只得别别扭扭地背对着他,说:“浩天,还呆愣着干嘛?赶快走啊你。”
宋浩天没有答话,也没有移动自己的脚步。他的两腿,仿佛突然间灌满了铅,沉重无比,无法拖动。看宋浩天没有反应,陈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刚才洗脸,眼睛里进了东西。”说着,兀自去拿洗浴架上的毛巾。
这是一个多么糟糕,甚至弱智到白痴的谎言。宋浩天没有搭话儿,他仍一座雕塑似的,耸立在那儿,望着陈晨的背影儿发愣。陈晨拿过毛巾,胡乱地擦了一下眼睛,突然转过了身。她拿着毛巾,就那样身子一斜,把头深深地埋进宋浩天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仿佛有股强大的电流,一下击中宋浩天的心脏,使宋浩天一时间感觉天旋地转,热血涌流。天旋地转中,宋浩天恍惚听到陈晨在说:“宋浩天,你可是真讨厌,这样傻瓜呆愣地盯着我看,让我怎么去睡。能睡着吗?你这不不纯粹让我失眠啊浩天。”
我傻瓜呆愣?纯粹让她失眠?有吗?有吗??我们这是在干嘛啊?宋浩天被陈晨抱着,突然间呼吸急促,意识有点儿混乱。但是,还没等宋浩天完全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儿,陈晨却一下把他推向了门外,说:“对不起,我喝多了,不早了,你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