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容心里十分疑惑,什么白衣公子?小姐这是要见哪家的公子?
但常年的信任让悠容坚信,小姐无论做什么事,都自有她的道理,而自己只要站在小姐身边,无论何时何地,陪着她,照顾她就可以了。
所以悠容站在杨千予身后,不多说话,过了一会儿,一个白衣书生样子的人进了舞珩阁。
“千绝儿姑娘。”那白衣书生行礼道,“自相国府街道一别,一切可都好么?”
“云公子。”杨千予揭开面纱,露出那绝美的如同晨曦般的容颜。“我一切都好,只是没想到当日只不过是不经意的救下一个人,竟然会有再次相遇的一天。”
杨千予的眼波流转,像一只狡黠的狐狸,可看那笑容,又分明是不问俗世的仙子。
这白衣公子,竟然就是当日在相国府旁的街道上,乞讨回乡路费的云裳海。
“那时候在下身无分文,家乡老母亲病重,不得已放下所有的傲骨和矜持,下跪行乞。”云裳海也笑道:“如今再回想,只像是做梦一般。”
“云公子的母亲如今......”杨千予犹豫着问道。
“家母已经故去了,多谢千姑娘记挂。”云裳海的脸上露出黯然神色,他从小被母亲单独抚养长大,日子虽过得苦,但母亲待他的好,一直是他内心能够坚持下去的理由。如今母亲故去,他一个人漂泊世间,背井离乡,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
当日他听闻母亲病重,心急如焚想要赶回,杨千予对他的帮助仿佛是给了困在沙漠中的人水源一般,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向着那光明爬去。虽然他回家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只来得及给老母亲送终,但虽然心已经是一片荒漠,他依旧记得那泉水温润的滋味。
杨千予见到他的神情,不由得轻轻安慰道:“云公子请坐吧,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想必云公子的母亲在天上,也会看着云公子,保佑云公子的。”
云裳海入座,杨千予道:“悠容,给云公子倒上酒。”
悠容一直盯着云裳海看,直到这时,她才猛然回想起来,这不就是当初自己跟小姐遇到的那个乞丐吗?怎么这乞丐如今通身的气派,反倒比她见过的许多贵族更加好些?
悠容给杨千予和云裳海分别倒好酒,这酒不烈,是适合女人饮的长乐乡。
十年份的长乐乡,口感香醇更多过于一般酒的辛辣。
云裳海浅饮了一口,说道:“多谢千姑娘,在下并非那看不开之人,生死有命,有时候死亡反倒比活着更快乐些。我母亲死后,我走南闯北去了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听了很多事,学到的反倒比书本上的更多。”
“云公子现在有什么打算?”杨千予问:“既然云公子再次回到京城,又特地来见了我,想必对自己的将来,也不是毫无安排?”
杨千予看着云裳海还有些青涩的面孔,这副样子跟前世运筹帷幄,世故精明的云裳海完全不同,但是她相信虽然这一世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但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
云裳海是一个谨慎而喜欢做好万全之策的人,他在见什么人之前,一定会将此人的所有信息收集起来,然后针对这些信息来行事说话。
既然云裳海叫自己千绝儿,而非其他,是否说明云裳海对于与自己见面一事,单纯只是希望与当初的恩人以私人身份接触,而非涉及到背后的诸多势力呢?
“那么千姑娘呢?您在这之后又有什么安排,为自己铺好了什么样的后路?能够让你自己在脱离了皇室之后,依旧可以安然生存在这世上呢?”云裳海面不改色,说出的话却如同惊雷!
“瞎说什么!”悠容震惊地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小姐怎么就要脱离皇室了?你不要诅咒小姐!”
“悠容!”杨千予喝止悠容:“不要乱说话。”
云裳海安静地笑着,向着悠容一点头,对杨千予说道:“在下在见千姑娘前,调查了一下千姑娘,希望千姑娘不要怪罪。”
“哦?看你的样子,你查到的应该还很详尽。”杨千予面不改色。虽然自己已经很高估云裳海了,但没想到依旧是小看了他。这个日后将在这段历史中大放异彩的人物远远比她想到的还要可怕,他竟然将自己与齐景杭只是契约夫妻的事,也调查得一清二楚。
“希望千姑娘,不要因此而对在下有所敌意。”云裳海说:“毕竟,云某未来的打算,与千姑娘可以说是息息相关。”
“此话怎讲。”
“云某打算,效忠于千绝儿姑娘。”
云裳海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一句话下来,纵然是杨千予,也惊讶了好一会儿。她盯着云裳海看了片刻,而云裳海也就坦然地任她打量。
“千姑娘,知道云某为什么叫你当初告诉我的千绝儿,而非杨千予、或者五皇子妃、慈安郡主么?”
“请云公子赐教。”杨千予谨慎的问。云裳海自从进了这舞珩阁,已经一步一步地占据先机,把握主动,开始引导起了话题的走向。随着局面渐渐被云裳海掌握,甚至连人的情绪,都开始由云裳海主导起来,这份实力,不得不让杨千予谨慎起来。
这个人,若是成为敌人,那当真是太可怕了。
前世,云裳海痴迷于杨千爱,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当真能被一个如杨千爱那般的女人所左右吗?
云裳海似乎很满意于杨千予的反应,他微微站起给两个人斟满酒,不紧不慢地举起酒杯说道:“不如在我说出原因之前,千姑娘先与我共同庆祝一下,我们此次的重逢?”
杨千予非常随意地拿起酒杯,反正既然自己摸不清这个云裳海的底细,索性就随他去。
云裳海说道:“我叫你千姑娘,是因为当初你我相遇时,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是千绝儿,而非是杨千予。对我而言,你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杨千予也好,慈安郡主也好,五皇子妃也好,这些名字,统统都是属于其他人的。”
云裳海的目光里似乎有一些让杨千予看不懂的东西,像是极深极深的漩涡,又像是朦朦胧胧的云雾。“而千绝儿,才属于我云裳海。”
杨千予道:“不,云公子你错了。”
云裳海明显一愣,似乎没想到会被杨千予回绝。
“我无论是千绝儿也好,杨千予也好,甚至慈安郡主,五皇子妃,什么都好。”杨千予看着云裳海的眼睛,直面那些让她感到疑惑的漩涡云雾,强硬地说道:“这些都不属于任何人,而只属于我自己!”
云裳海大笑起来,面前的这个娇小的女人当真是令他惊喜,在面对他的步步紧逼之后,居然还能这般坚定地说出这样的话,不愧是......不愧是他沙漠中的那一汪清泉。
“云公子,我不知道你方才所说的,效忠于我,是什么意思。”杨千予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神情严肃:“但是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与五皇子只不过是合作关系,也猜得出我将来有脱身而去的打算,我姑且可以相信你说的话。”
“只不过,我可以接受你的效忠,但我会要求你绝对的忠诚和无所隐瞒,至少以你现在的样子,我无法做到对你推心置腹,甚至信任你安排你去做事的。”杨千予摩挲着杯子,毫不示弱地说:“云公子,你究竟有什么样的打算,做了什么样的谋划,你的真心价值几何,你的话语有几斤几两?这些,我不会单听你的所言,还要见到你的所为。”
云裳海笑着听完这些话,问道:“那么千姑娘,你的计划又是什么呢?你是想要帮助五皇子夺得帝位?之后再功成身退?恕我直言,恐怕你不会退的那么容易,甚至连帮助五皇子登帝,也并非易事。”
“云公子看好哪位皇子?”杨千予挑眉。
“三皇子,齐景灏。”云裳海道。
“那我也可以告诉你,云公子。”杨千予一字一顿地说:“任谁都有机会成为皇帝,但齐景灏?不、可、能!”
云裳海丝毫没有异色,只是沉吟道:“奇怪,我以为你的观点会跟我一样,在现在的局势之中,最有机会,且隐忍蛰伏的,确实是三皇子呀?”
“原因很简单。”杨千予说:“因为三皇子齐景灏,得罪了我!我会尽我所能,阻止齐景灏,这就是他不可能的原因!”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云裳海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那么千姑娘,即使齐景灏不能登上帝位,齐景杭也不会成为皇帝的。你可知道,齐景杭身体为什么一直这般么?”
这也是杨千予一直想知道的,齐景杭的身体,之前杨千予一直以为是病,但在十三这样的医学圣手的调养下,大把大把的药吃着,竟然也分毫不见有好转的迹象。究竟是什么样的病才能到这样的地步?
云裳海看了看杨千予的脸色,突然面色一沉,站起身来问:“你喜欢他?”
杨千予一愣,下意识地就要否认,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转而反问道:“与你何干?”
“你最好不要喜欢齐景杭。”云裳海的脸色十分难看,“齐景杭的身体绝不仅仅是病那么简单,他背后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而他自己,也只有不到十五年好活了。”
“什么?”云裳海这番话仿佛是一道霹雳,震得杨千予发愣。“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到十五年好活,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云裳海复杂地看了眼杨千予,面前的这个女人他可以看出,在他说出方才那句话的时候,她很明显地开始焦躁和慌乱。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也足够肯定自己先前的猜测,这个救过他性命的女人,曾经对无助的他施以援手的女人,倾心于那个大乐国的五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