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纳兰祥这样说,在场的明白人也都纷纷劝祝王爷不要现在就追究,一切等到婚宴结束再说。
可祝王爷此时已经沉浸在爱马被杀的悲痛里,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
“不行!不能拖着!这个人在本王爱子的婚宴之上,公然杀了本王的马,这还是三皇子送给本王的礼物!这,这分明就是有人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呀!”祝老王爷气的哆嗦,拍着桌子,脸色涨得通红。“本王现在虽说只是一个闲散王爷,这祝王府也不管什么事,但是本王的父亲也是先帝的侄儿,当今圣上与本王,也是表亲!这有人欺负到本王头上,本王就不信圣上会不为本王做主!”
祝王府在如今地位已经是颇为尴尬,虽说与皇上沾着亲带着故,但是满府上下没有能够加官进爵的子弟,一个嫡子还是个只知道寻花问柳的草包,这京中诸人见风使舵的本事有多强,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这祝王府啊,到了这一代,已经是强弓之末了。
再加上千鹤儿这个祝王妃强势善妒,生生扼杀掉了祝王爷的许多庶子,以至于现在祝王府里除了祝之琪,也就只有一个婢女出的庶子。那庶子的母亲早就被千鹤儿搓磨得不似人形,死了很多年了,祝王爷怕这孩子也被千鹤儿用同样的手段迫害,将他早早地送到了西北军那里,跟着西北军南征北战,竟然在军中也混出了一点名堂,也算是个少年将军。
就在祝王爷的理智被怒火吞噬的时候,一声马嘶从门外传来。
“王爷,二公子回来了!”门童传唤道。
这位二公子,自然就是那从西北军营赶回,来给祝之琪贺喜的,祝家庶子——祝之常。
在场的人中,没有人见过祝之常,也鲜少有人听说过祝家除了祝之琪还有别的子嗣,这下子可纷纷议论起来。
大门打开,一个身披铠甲的英武少年大步走进,他与哥哥祝之琪的样貌全然不似,祝之琪油头粉面,体虚身细。而祝之常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眉宇间也露着常人没有的刚毅,铠甲遮掩下隐隐可以看出肌肉刚强有力,手上也全是常年征战留下来的茧子。
“儿子拜见父亲,母亲。”祝之常单膝跪下,向着祝王爷和千鹤儿行礼。随后便站起身来环视四周,问道:“出了什么事?”
这下子奴才小厮们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将发生了什么一一道来。
来贺喜的人一看,这祝家二儿子似乎能是个拿主意的,也纷纷开口劝祝之常,现将此事搁下,等喜宴过后再来计较。
“父亲,儿子觉得几位大人说的有道理,不过是一匹马,大不过哥哥的喜事去,咱们先将喜事办完,再来调查这背后是谁,跟我们祝王府过不去。”祝之常向着祝王爷一拱手,转头吩咐道:“福来喜来,还不快将这里收拾干净,不要沾污了这王府!”
“慢着!”祝之琪见到这个弟弟抢走了人们的视线,心里不是滋味。祝之常不出现还好,这一回来,人们玩味的目光回旋在他与祝之常之间,仿佛在比较着两个祝家后人,这让祝之琪分外别扭起来。
“大哥。”祝之常拱手道:“小弟还未恭贺大哥新婚之喜。”
“这个稍后再说。”祝之琪拿出一副祝家嫡子的派头,趾高气昂地一挥手,说道:“这事情可不能就这样算了,照我说,现在就查!敢在我祝家找事,要是就这样过去了,人们还不得以为我祝家有多么好欺负?以为我爹祝王爷有多么好欺负么?”
“对,琪儿说得对啊王爷!”千鹤儿也帮腔道:“要是轻飘飘地揭过此事,我们祝王府还不成了京城的笑柄?”
“说不定就是你,看我成亲这大喜之日,想要给我添堵,才这样做的!”祝之琪突然灵机一动,叫道:“除了你,谁还会这样跟我过不去?”
祝之常见独木难支,便干脆说道:“既然如此,儿子希望父亲将此事交给儿子来查,儿子定会给祝家一个交待。”
“好!给你三日为限,若是过了三日,你查不出什么来,本王唯你是问!”祝王爷说道。
祝王爷怒气冲冲地叫人将那死马收拾了,这才接着招呼宾客。
祝之常去查看了一下那马的死状,用手摸了摸,把沾血的手指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环视了一圈,看到五皇子在西边的座位上,便向着齐景杭杨千予的桌子走过来。
杨千予挠了挠齐景杭的手心儿,低声问道:“你认识啊?”
“从前我也在西北军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这位祝小公子可是勇武得很,连野狼都敢上去搏命。”齐景杭说道。
“你竟然还在西北军待过?”杨千予发觉自己当真是对齐景杭知之甚少。
“不止是我,还有三哥。”齐景杭说:“三哥的军功,就是当年在西北军的时候立下的,我身子不好,将军们都不许我上阵。”
“既然不能上阵,为什么要去西北军呢?”杨千予疑惑。
“虽然不能亲赴沙场,但是我既是父皇的儿子,怎么能不懂兵,怎么能不了解征战不易?”齐景杭笑了,“兵者国之杀器,若是对用兵一知半解,恐怕我当真要被三哥比下去了。”
杨千予看着齐景杭的眼睛,感动于他的坚强和执着。他明明身有重疾,却丝毫不甘落于人后,忧国忧民更是远超齐景灏百倍。
齐景灏想做皇帝,更多的是他的一己私欲,想要争夺那权势地位。
而齐景杭则是为了大乐国。
而也许正是因为这点,才让这许多能人纷纷不顾齐景杭身体上的弱点,投身于五皇子的阵营里来,誓死效忠。
杨千予不知道,她此时此刻看着齐景杭的眼神有多么的柔和,多么的怜爱。
美人如渥,眸光切切,乱我心曲,触不可得。
美人如荑,缠绻悱恻,抚我安然,逐不可夺。
祝之常走过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鸾凤和鸣的景象,他心中替齐景杭欢喜,抱拳说道:“五哥,早就听说你娶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子,小弟远在郴州,无法道贺,此番相聚,看到五哥和嫂子这般恩爱,倒是叫小弟也羡慕起来了!”
“韧之,坐吧。”齐景杭叫人搬来一把椅子,祝之常便在这桌坐下。
韧之是祝之常自己给自己取的表字,希望自己能像那蒿草一般,坚韧不拔,绝地求生。
“敬五哥,五嫂!”祝之常举杯,一饮而尽。
“你当真是祝王爷的儿子?”见到祝之常这般豪爽模样,天澄郡主都不相信这会是祝家的孩子。
祝王爷居然还有这样出息的儿子,之前当真是从未听过。
“如假包换。”祝之常也笑了,只是那笑容里也带着苦涩。“我倒是也希望自己不是祝家子弟,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父母疼爱,兄妹怜惜。只不过......唉,都是空想罢了。”
天澄郡主想到祝王妃,立刻便懂了这话中所指,不由得心疼起这个少年来。
“五哥,这马的事情,您可知道什么内情么?”祝之常问道:“我刚从郴州回来,很多细节还都不知道。”
齐景杭以目示意太子的方向,祝之常一下子便明了。
“你打算从何处着手?这件事处理不好,恐怕你自身难保。”齐景杭担忧道。
“越是难做的事,我便越要做,不但要做,还要做成!”祝之常说道:“得想个办法,让太子自己承认才是。”
杨千予眼珠一转,突然问道:“方才我见祝公子探查那马的死状,可有什么发现么?”
祝之常道:“倒是有些发现,但都派不上什么用场。那马先是被人用砒霜毒死,然后再砍了数刀,是以死的时候并无挣扎,也未嘶叫。”
“我猜也是,能够无声无息杀死一匹好马,也只有先用毒了。”杨千予道。
“卿卿可是有什么主意了?”齐景杭见杨千予一副狡黠模样,就知道她想出了什么法子。
杨千予低声说了一番。
齐景杭、祝之常和天澄郡主听了都道:“这个主意甚妙!”
酒过三巡,祝王府请来的戏班子也唱了两出戏了,突然几个婢女端上来一盘切好了摆放成花型的肉片来。那盘子精致雕花,那肉片水滑鲜嫩,让人看了食指大动。
“诸位!”祝之常走上前去,向着众人说道:“这肉,便是方才那马的肉,既然马已经死了,不能复生,那么便请诸位一饱口福,尝一尝这汗血宝马的肉滋味如何!每人只能尝一片,在下这就把这肉给每桌分下去!”
这话一出口,事不关己的人都纷纷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这良马宝驹平时见都难得一见,更何况是吃!这肉要是吃上一口,恐怕值得吹上大半年了!甭管这祝王府的人平日里如何,这份大方倒是称得起他王府的名号!
诸位大人们都拿起筷子,眼巴巴地等着侍女将托盘端来,好从中夹出一块,一饱口福。而只有太子那一桌,太子与小厮的脸色都很难看,沉默地盯着祝之常。
别人不知道那马是被砒霜毒死的,太子不可能不知道,因为就是他指使小厮,去用这样的手段杀了那马,给三皇子添堵。如今这马肉里面说不得还有砒霜的毒在,太子怎么可能会吃?
托盘已经到了太子的面前,祝之常拱手道:“太子殿下,请夹一块享用吧。”
太子阴沉着脸,拿起筷子,良久没有夹起,终于将那筷子向旁边一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