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杭掀翻桌子,挡住黑衣人的攻势,运起轻功几个起落冲出门去,他的衣衫翻飞,身姿矫捷,甚是好看,若是有京城贵女在此,说不定又要为之神魂颠倒。
可齐景杭此时当真是心急如焚,他没想到这些刺客是来自大乐,还以为是云裳海想要致自己于死地,见这些刺客来势凶猛,心道既然是云裳海派来的,想必不会伤及杨千予,自己何不向着后宫去逃?
说时迟,那时快,他冲入旁边的房间,抓起一个哆哆嗦嗦的小太监问道:“皇后身在何处?”
小太监吓得哇哇大叫,他就是云裳海从这儿本地挑选出来的奴才,哪里见到过这样凶狠的阵仗?他哆嗦着叫道:“那边!娘娘在那边!”
齐景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又道:“把衣裳脱了!”
“啊?”小太监懵了。
“快!”齐景杭心急如焚,拔出腰间宝剑威胁道。
小太监连忙将身上的服侍脱下来递给他,齐景杭迅速换上这太监的衣服,朝着方才他指着的方向去了。他一面跑,一面大声叫道:“来人呐!有刺客!来人呐!”
许多不明真相的丫鬟太监,甚至并非云裳海心腹的守卫军们,都被齐景杭所骗,以为这些刺客是为了他们英明神武的白王而来,这雁门关才真的乱了起来。
杨千予又何尝睡得着?云裳海知她心里抵触,留着许多侍女名为照顾,实则看守,这些人根本无法与她分享心中的痛苦,她失了唯一的依仗阴阳玉佩,从今往后,再也无反抗的权利了!要怎样说服云裳海放了自己,杨千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答案。
此刻她早已卸去浓妆,可身上的凤袍却还没换,一头乌发泄在大红的凤袍之上,有一种妖冶的美。
而便在此时,外面忽然乱了起来,叫嚷声不绝于耳,有人大叫有刺客,杨千予向着门口而去,想要打开门看看。
侍女们不动声色拦在她面前,说道:“娘娘,外面危险,陛下有令,您必须待在房中,无论何事都不能出去。”
“云裳海是妖软禁我么?”杨千予冷笑道。
“娘娘息怒,圣上想必是为了娘娘好。”
杨千予见这些宫人都是一般态度,便也不用自己的小胳膊去拧云裳海的大腿,转身坐在床榻上,沉着脸不去看她们。
便是在这时候,一个小太监撞开门跌进来,大声嚷道:“娘娘,不好啦,外面都在传有刺客来了!”
又一个小太监跑进来,抓住杨千予的手便把人往外拖。
丫鬟们急了,他们都得了命令,若是杨千予离开这屋子一步,她们受到的处罚会超过她们所能承受的!不管这夜里到底有没有刺客,她们定然不会叫杨千予迈出这屋子一步!
“娘娘不能走!”她们拦住那小太监,小太监抬起头来,赫然竟是齐景杭!他抽出剑来大声道:“你们若是不让路,休怪我剑下无情!”
丫鬟们这才让开道路,齐景杭拉着杨千予便冲了出去!那些丫鬟们在后面提着裙子追着,纷纷叫嚷道:“这个是假太监!抓住他!”
可此时这雁门关乱成一团,刺客与守军们战成一团,就算是有人听见了呼喊来拦齐景杭,又哪里是齐景杭的对手?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这些拦路石,齐景杭与杨千予竟然冲出重围,一直跑到了关口!
眼见着便能重获自由,杨千予的心不禁雀跃起来,她眼中含着泪,望着齐景杭的侧脸,当真是百感交集。
而便在此时,她心头忽地感到一阵心悸,她抬起头来望向那高高的城墙,墙上的守军们早已经不见。
事有蹊跷!就算是有刺客冲入宫中,这雁门关又怎会把关口的守卫全部撤走呢?
杨千予凝神望去,却见那城墙之上的一个个洞口之中,赫然闪着微微银光,那是箭头在月色下反着光!这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竟然布满了射手!云裳海从城墙上现身出来,拍着手大声道:“精彩啊,五殿下,不过可惜,你可以走,但是朕的皇后,你得留下。”
齐景杭脸上的震惊和挣扎,让杨千予心痛如绞,他们紧紧相握着的手,让她明白,齐景杭是不可能放开她的。
果不其然,齐景杭望着她,眼神深如沉渊:“千予,你在江南跟我说的那番话,我一个字也不信!你若是心中无我,又怎会舍自己以救十三的性命,怎么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救治我的病?从那之后,我便起誓,无论再发生什么,除非我生命终结,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杨千予说道:“齐景杭,你别傻,上面全都是羽箭,你会死的!”
齐景杭抓住杨千予的手,转头大声说道:“死就死吧!云裳海,我不走,杨千予我也不会留给你!
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此生的爱恨别离,便都一并抛去又如何?齐景杭这一生,背着的包袱太多,他的病,他的理想和功业,他的父皇和百姓,她母妃的死......他从未想过,原来不顾一切的感觉竟是这般的,并非是切肤之痛,心反倒是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饱满和充实!
云裳海冷笑着,齐景杭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若是齐景杭与杨千予当真不分开,他确实也下不了放箭的命令,因为他也怕误伤到杨千予。不过对此他早有对策,云裳海招来太监,呈上一个托盘,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一个荷包。
云裳海拿起那荷包,向着杨千予说道:“皇后,你可还记得这个?”
杨千予定睛看去,那荷包,竟是自己之前送给悠容的!她当日与云裳海离开,悠容和云衣云畅都留在大石,悠容的荷包怎么会到了云裳海的手中?杨千予不寒而栗,难不成是她离开的两年中,云裳海派人去抓了悠容么?
云裳海眯着眼,摇着荷包,似乎毫不在意地说道:“皇后,你可要看清楚,想清楚了,你这一走不要紧,这荷包——”
“放手!”杨千予挣开了齐景杭的手,在齐景杭震惊的目光中笑了起来:“皇上,臣妾哪里会逃呢?臣妾是在宫里待得烦闷了,出来透透气。”
云裳海满意地将荷包放进托盘里,招呼道:“上来,我不伤你。”
可杨千予却没有上前,她心里明镜似得,自己若是现在上了城楼,云裳海再无顾忌,万箭齐发,齐景杭十死无生。杨千予转过身来,瞪着齐景杭,大声喝道:“齐景杭,不要再妄想了!趁着皇上没有杀你,还不快滚?”
“千予!”齐景杭想要去抓杨千予的手,可杨千予一甩手躲开了。
“你是听不明白话吗?快滚!”杨千予指着关外的方向,大声道。
齐景杭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确定着什么,而杨千予闭上眼睛,不去看齐景杭的神情。
他终于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千予眼中流下两行清泪,她控制自己不去看他的背影,但眼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变成远处的一个黑点。
云裳海从城楼上走下来,站到杨千予的身边,扶着她的肩膀道:“绝儿,我们回去。”
杨千予咬着牙,瞪着云裳海,此时此刻,他再也不是曾经京城之中谈笑的那个友人,而是她此生怀着巨大恨意的仇敌,这看似人畜无害的脸孔,其实蕴藏着太多太深的心思,让人逃不脱,挣不破,像一个金铸的牢笼。
杨千予的目光,其实对于云裳海来说不痛不痒,但他却依旧是感到似乎有什么刺了自己的心,他自问薄情,可唯独这杨千予,让他一直割舍不下,而今现在,他终于可以占有她,可为何自己却丝毫也快乐不起来呢?
杨千予终于见到了悠容。
原来这雁门关底下,还有这样一间地牢,里面被布置成与外面的房屋陈设一模一样,家具桌椅都一应俱全。
“小姐!小姐!”悠容并未被云裳海为难,而只是把她关在这里,好吃好喝地照料着,用作挟制杨千予的工具。
“悠容!”杨千予泪流满面,她隔着栏杆与悠容双手相握。
“小姐,你瘦了!”悠容哭着说道:“小姐你这两年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云裳海其实是个坏人!他诓骗我说带我去寻你,结果却把我关在这里!”
云裳海从阴影里走出来说道:“本王哪里有骗你?你这不是见到了你家小姐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强迫我家小姐的!”悠容大声喊道:“云裳海,我家小姐爱的是五皇子,你死了心吧!我跟我小姐一起长大十五年了!她是什么脾性,我最是清楚!我家小姐认定了的人,一生一世都不会变的!”
杨千予转过身去,沉声问道:“云裳海,你究竟要如何才肯放了我跟悠容?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你惦记的了,阴阳玉佩你也已经得到了。”
“放了你?”云裳海冷着脸:“你会放任你想要的猎物跑掉么?我劝你省省吧,之前让你差点儿跑掉,是我的疏忽,从今以后,你便跟你的丫鬟一起,住在这地下吧!既然用人看着你没有什么用,那我就用锁看守你,看你还怎么逃!”
云裳海招呼来卫兵,将杨千予推进这地牢之中,挂上一把巴掌大的大铁锁。这锁头的样式,恐怕万不能撬开,杨千予抓住栏杆大声抗议,可也没有用。
“小姐,别喊了。”悠容哭着抱住杨千予:“悠容好想念小姐,小姐以后,千万不要丢下悠容了,这地牢虽然寒凉,可好歹还有悠容陪着小姐,小姐不怕!”
杨千予回抱住悠容:“好悠容,是我害了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丢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