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宫中。
裘净妍已在寝殿坐了许久,静静的喝茶缓和。心痛症状减轻了许多
因为从前曾在永安宫伺候过,所以便在寝殿等了,苏堎在床上睡着,她便一举一动都轻悄悄的。
殿内仍然是散不去的檀香,这味道她也很是熟悉。
江德全方才说太后正睡着,这些日子有些烦心,所以精神不大好。
她这手术做完之后,一直在恢复当中,身子该是越恢复越好的,想来她的心忧是因为宰相了,她与宰相的交情深厚,裘净妍一直都知道,遥想起从前,初次到永安宫参见,便见了苏堎对崔丽的熟知。
老交情有了难事,她又无从帮忙,自是着急。
“来人。”静着听苏堎叫了声。
裘净妍随着端了杯茶过去,到床边扶她坐起,见她眉头紧皱着,似乎睡得并不安好。
苏堎眼前迷蒙一片,接过茶杯喝了口,才看清面前这人是裘净妍,缓了缓气问道:“你是何时来的。”
裘净妍起身立在床边,和声回道:“臣妾来了有一段时候了,太后一直在睡着,所以没敢打扰。”忽而又觉得心脏颤动。
苏堎缓了缓神,挪动了下大腿问道:“那王妃如何,你在那里住了几日可还好吗?”
“臣妾还好,王妃也好。”敷衍回道,不想与她说的仔细。
可苏堎却追问,“她怀胎几月了?”斜眼看向她道。
“四五月。”应道,问什么便答什么,她不问便也不说了。
“嗯。”垂下眼睛应道,“老四已去了,竟还能在世上留个种子,真是他的造化。”可眼神却是冰冷的,翁岚天能容得下这孩子,可她却容不下。
静了许久裘净妍开口道:“臣妾,今日觉心慌,是来向太后讨解药的。”抬眼看向她,这期盼真是卑微到底,自己的命都不能由己。
苏堎看看她,轻笑一声,这笑容在裘净妍看来真是可恶,身来卑贱便也认了,只是活来仍然逃不脱卑贱。
慢慢的动着手臂,将那锦盒从床榻里面拿出,打开盒子递到裘净妍身前。
“谢太后。”裘净妍展开手掌接着。
听着苏堎交代道:“你这些日子好好照看她,等着明年秋末吧,哀家自会命你取了她的性命。”
在心中是一百个不愿,低下眼睛应道:“是,臣妾明白。”将那解药接到手中,便吞进了喉咙。
“来人,看座。”苏堎吩咐道。
佩儿进殿,见裘净妍在对她一笑,而后搬来椅子要她坐下,见着佩儿想起那时在永安宫伺候的日子,与这小丫头也有些交情,自有暖流在心。
裘净妍随她坐着,等着她开口说话。
“哀家听闻皇上有意要你经手后宫诸事,皇后前些日子也对你教导?”着重问道。
汝荟是她的亲侄女,比起裘净妍更为亲近,虽然对裘净妍寄予厚望,但也只能在皇后之下。
她的意思当然明白,老老实实的回道:“是,皇上厚爱给臣妾贵妃之位,皇后娘娘也是悉心教导臣妾,臣妾一直感恩不尽。”妥帖的笑着没有任何瑕疵。
“那你对皇后如何看待呢?”又问道。
对皇后,对那人裘净妍自然是避之不及,而于乔念慈来说,便是死敌,对亲姐妹来说是死敌,对自己来说便也是死敌。
这些人,苏堎汝荟,裘瑾还有那姐姐,若是到了时候,都会是被视为死敌的人,可这些话是不能说出口去的,只能按照乔念慈所说,极力的忍耐,总会有那日到来。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治理后宫游刃有余,臣妾不过是帮帮手而已,诸事之上也用不上臣妾。”态度谦卑道。
苏堎摸了摸头发,轻笑一声道:“哀家并不在乎你是否经手后宫诸事,只是想问你对皇后是否心服?”眼神凌厉看向她。
被她盯得心慌,有些怯懦,小心道:“怎会,臣妾不过区区贵妃之位,皇后娘娘才是后宫之主,臣妾怎敢与天比高。”
冷下了脸来,这话说的不错,只是她也是从后宫一路走过的,对这些妃嫔的心思了解的很,裘净妍很会为人处世,单凭这一点便是十分珍惜人世的人,所以一定不会让自身受任何委屈。
沉了沉气,慢慢道:“哀家都到了这时候,后宫也没什么所求,只是慧茹是我一手教授,只愿她能为赵家在宫中站的稳当,不得皇上宠爱能如何,皇后仍是正妻。”深吸一口气,“哀家也从未得到过先帝的全心爱护。”
“是,太后天命高贵。”随声应道。
“高贵?”冷笑了两声,“人前高贵之人,在人后都受过千辛万苦,先帝对哀家不十分宠爱又如何,曾经得到过就是好的,全心得到宠爱的人又如何,青史留名的是哀家,她们所得的不过是一时的幸福畅快而已。”
转眼看向裘净妍道:“你懂得这个道理,哀家从未见你争过一时长短,只是你要明白,皇后是皇上的正妻,皇上深爱于你,你也深爱皇上,要为丈夫考虑,对皇后敬重维护才是。”着重嘱咐道。
裘净妍低眉顺眼的答应着,“臣妾自然对皇后娘娘敬重,臣妾这次要回宫小住几日,等下便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苏堎点点头,轻轻笑着说道:“你有这份心最好,皇后也是厚道之人,虽容貌心性都属平常,可现今也堪称作一国之后,慧茹别的不好,但在做皇后妻子这里,却是贤良的。”
莫非她看不见汝荟这些日子以来在宫中的雷厉风行吗,发落卫骄蔷,拉帮结派,又肆意残害嫔妃,一切做的鱼不惊水不跳,可苏堎在这宫里手眼通天,莫非看不见吗。
“太后对皇后娘娘看待十分中肯。”随声应道。
她与汝荟连枝,皇后的所作所为即便与她说了,她也是一定不会发落的,所以还是缄口不提的好。
苏堎深吸一口气,尽是疲累之态道:“哀家也只能如此看待她才能看的过眼去。”对这侄女早有不满了,若非是她现今懂得收敛隐藏,只怕苏堎早早就要寻新人了。
看向裘净妍说道:“若你为皇后,皇上舒心,兴许哀家也会舒心。”
这话却让裘净妍哑然,默不作声听着。
只听她叹了口气,“可惜啊,你不是赵家的女儿,哀家即便喜欢你也是不行的。”
听言裘净妍站起身来跪到地上,垂下头说道:“当初臣妾受难,多受太后庇佑才免遭她人冷眼欺凌,臣妾感恩在心,对太后娘娘的恩情铭记在心,不敢有过高所求,臣妾永远都只是皇上的妾室,自知没有资格与皇后娘娘比肩。”
“你这孩子太通人情之道,哀家与皇上就是喜欢你这里。”听了她的话,苏堎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方才那要吃人的嘴脸收起,转而又温柔起来。
“去吧,哀家午后请了静安师太讲佛,你去吧。”摆摆手便叫她走了。
站起身来对苏堎一躬身便离了永安宫。
几日不回宫中,可脚踏上的一砖一瓦都不曾改变,这伫立百年的宫廷虽宏伟巍峨,可置身其中,却好似囚禁,这贵妃之位虽是高高在上,却仍然被人压在之下,而下面的人却又将她恨之入骨,如何能安心得过。
不得不压抑着心头的难受与厌弃,以恭敬谦卑的姿态面对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后,听她不断向自己说不得皇上宠爱的女子笑到了最后的痛快事。
翁岚天的亲娘,那王皇后为何惨死,莫非不是死在这些阴狠女子的手中,踩着别人的尸骨走向巅峰,这可是痛快。
今日的天好,天色虽冷却透着一股子干净澄明,天被纯净温暖的阳光照耀更为清澈,冷蓝色十分晃眼,天高云淡。
在平展的宫墙边走着,脸上已经被冷风沁的冰凉,直接往椒房宫去。
宫人通传声极大,“兰贵妃娘娘到——”
此时汝荟正与玉美人说话,裘净妍不在宫中,皇后便变着法子的让瑶美人与玉美人轮流侍寝,在宫中也只有她两人与皇后交好,汝荟自然偏袒她二人。
“兰妃?”瑶美人听着通传的声音奇怪,“兰妃不是在尊亲王府?竟这几日便回来了?”她私心里当然是不愿裘净妍会来了的,若她回来皇上便又会将她人视作无物。
汝荟斜倚着软枕,懒懒道:“兰妃自然是要回宫的,宫中事物本宫也要她来打理。”
有了这句瑶美人便放心了,就不怕裘净妍回来再争宠了,只要她忙着,皇上便不会在她身边守着,所以还是一样的。
还是皇后想的周到,瑶美人与玉美人见裘净妍走了进来,起身向裘净妍见礼,“见过兰妃娘娘。”
裘净妍走近殿中向汝荟一欠身,缓缓道:“见过皇后娘娘,臣妾回宫专程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难得你有这份心。”温和笑道。
裘净妍直起身来,听瑶美人笑道:“许久不见贵妃娘娘,娘娘为皇家尽力,臣妾等体谅娘娘辛苦。”
面子上虽客气,可她两人都心知肚明。
“妹妹客气。”裘净妍笑道。
汝荟随着道:“兰妃到了你们就先回去吧,正好本宫有些事情要与兰妃商议。”
她两人向汝荟欠身行礼便退了出去。
“看座。”汝荟吩咐下人道。
裘净妍坐到边上,问了句,“皇后娘娘近来可好。”
她轻轻一笑,叹道:“有什么好不好的,本宫这里每日就几个姐妹过来坐坐,都如一日的光景,唉。”敲敲腿道:“这一年来本宫都习惯了。”
裘净妍随着笑笑,听她的下话,“皇上寿辰将近,本宫想着与妹妹一同商议此事。”
翁岚天的寿辰?听乔念慈说王皇后死在初夏时候,可翁岚天的生日怎会在隆冬呢,这倒是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