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堎抿了口茶,说道:“你可不要想到了我这里就算出了冷宫了。”
“臣妾不会。”应道,宫人因为她受牵连挨打,她是再不会胆大偷闲了。
靠不上皇上,靠着太后会是个好出路,不得宠幸的妃嫔,便如地上的石子,人人都敢踩上一脚。
除了几个平日里真心相待的姐妹之外,再没有人把她放在眼里,连从前在身边侍候的宫人也对她冷言冷语。
什么忠心不二,这世道哪里都如此。
“那你就留在哀家这里做事吧。”应道。
裘净妍站起身来,到苏堎身后,两只手软软的掐在她肩上按着。
到日暮,陈草木便来了,见裘净妍在苏堎身边服侍。
见他来裘净妍嘴角牵起笑了笑,看着挺好的,他也放心了,至殿中对苏堎一拜,“微臣来请脉。”
到她身旁,跪在地上将手指搭上腕子,而后起身又看了看刀口。
裘净妍随着看去,陈草木缝合的技术不错,技术进步的很快啊。
“太后很好,一切无碍。”笑道。
“哀家也觉得挺好的,只不过那刀口时不时作痛。”应道。
陈草木随着回道:“这是正常的,伤口再长起来会有痛感。”
点点头,“好啦,你们都下去吧。”抬手叫江德全扶她去躺着了。
众人退了出去。
陈草木在殿外立着等她,见她出来了一笑。
“太后似乎对娘娘的态度改观了?”问道。
也不知怎么的,苏堎对自己是不同了,从前来见她那死不待见的样子,到今日却换了一张脸,虽然还是淡淡的,但已经转好了。
总不能是因为救了她一命,而这手术说是陈草木做的,就是感谢也到不了自己头上。
那就是宰相求情的作用,裘瑾与苏堎的交情当真是不浅。
想起头一次来给她请安,竟知道崔丽是宰相府出身的人,可见对裘家知晓甚多。
“嗯,今日叫我来伺候。”应道,“我与她说在永安宫住下方便照顾,太后也准了。”想起今日所见,是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
“我怎看着你闷闷不乐的。”问道,都没见笑一下。
见她吐了口气,“哪有啊,就是累了。”
“是不是身上不舒服。”关切道,抓住她的腕子,自生产以后她的身子一直不好,陈草木可怕她在染病。
裘净妍将手背到身后,“我没事啊。”
“你在太学怎么样啊。”问起了他的事。
陈草木瘪瘪嘴巴,回道:“还好,都有长进了,我真想让娘娘去亲自看看。”
看他一脸得意,做的似乎不错嘛,裘净妍也想自己去做,为外科发扬光大出出力,只可惜她是女子,在这封建社会当中不可造次。
“那你和我说说。”饶有兴致的听着。
“反正但凡是书上有的我全教了,就那几个人,只要我教过的就都会了。”应道。
只是书本之上的怎么够,“那他们可为人开过刀吗?”问道。
“没有,但是我从刑部借过死尸,人体还是解剖过的。”
这时代哪有B超透析之类的仪器,学成后为人诊治只怕会找不到病因。
“你教过古医望闻问切吗?要确诊还是要会这些的。”提醒道。
陈草木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将来缝合开刀不会有问题。”
“那你是想都教成学术派啊?像太后这种病症光看是看不出来的。”轻声道。
“我明白了,等我回去教他们些别的。”应道,“诶,娘娘。”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她道。
“娘娘你那书写的如何了,那几个小家伙都等着看呢。”
回道:“放心,我尽快写给你,我还要侍奉太后,就晚上赶工,不用多长时间便好了。”
在太后这里也好过在芳怡宫,总算有些事情做。
说了会儿话陈草木便走了,裘净妍目送他走远,回身便往她住的偏殿去。
推开门,立在门口往里看着。
已经收拾好了,干干净净却朴素,与平常宫女所住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
走入其中,到床边坐下,自从那晚为苏堎做完手术之后,小腹便一直冰凉的,指尖触着床上的被子,薄薄一层。
屋里摆着一张书桌,这倒是方便写写东西什么的。
睡的床比芳怡宫的寝殿差了好多,总比在芳怡宫受那委屈要好,幸好还有永安宫的房檐可以暂避。
“娘娘,太后叫给您特意做的甜粥。”
门口立着一个小宫女,手里端着托盘,走进殿中将粥放到桌上。
“谢谢了。”温和笑着。
“娘娘真是客气。”应道,“奴婢杏子,太后说叫我侍候娘娘。”
还派个人来照顾,真不知是怎么了。
“我等下喝,你去忙你的吧。”轻声应道。
杏子走了,她从床上起身到桌边,端起粥碗放于鼻间嗅了嗅。
太后又阴狠,只怕她会加害自己,将头上的银簪取下,放于粥里搅了搅。
只是小心而已,想来苏堎也没有理由加害她。
而许久那银簪也没有改变。
疑神疑鬼的,神经松懈下来,在桌边坐下,拿着勺子搅合着那碗粥,暂且就在这里住下。
在永安宫住了几日,早起去侍候梳洗装扮,之后便是在永安宫守一天,与苏堎之间很少说话。
旁人只当她是孝顺儿媳,被废弃之后的阴暗也在渐渐消散。
宫中无非是皇上再就是太后,有太后护着这废弃之身也就微不足道了。
跪在地上为苏堎捶腿,宫人做的事情她都做了。
本静静的,苏堎手拿着本佛经诵念,江德全进入殿中禀道:“皇后娘娘求见。”
“叫进来吧。”将佛经放下。
汝荟进入殿中,乖巧一笑,“见过太后。”却见着裘净妍在这里,脸上稍稍有些不好看,转而又恢复笑容。
苏堎也没理会,摆摆手叫她去坐了,“你来是有什么事。”
她满面笑容,说道:“臣妾记着太后寿辰,算算也快到日子了,太后又是大病才好,所以想好好办一办。”
她倒是有孝心,听言苏堎的态度缓和下来,“你还想着。”
“臣妾自然想着,昨日去问过皇上了,皇上也说要好好热闹一番,宫中添了一位皇子一位公主,难得多喜事。”微笑应着。
提起这话来裘净妍便有些难过,捶腿的手停住了动作,苏堎悄悄看她一眼,转而道:“那就热热闹闹的办,只是哀家怕吵,给那两个孩子热闹一番就是了。”
“那臣妾就叫各宫姐妹来给太后请安祝贺,旁的就不扰太后了。”应道,“那臣妾便不扰了。”起身一拜,便离了永安宫。
如今后宫当中是皇后为尊了吧,她有了皇子,而后宫妃嫔在皇上那儿算是平分秋色。
没了当初独宠的卫骄蔷,没了甚得君心的裘净妍,她可算如意又得意了。
汝荟走后,苏堎将眼睛又移回佛经之上。
翻着书页似是无意道:“想你那女儿了吧。”
怎突然这样问话,话语当中透着些许关心,裘净妍的手仍然稳稳的在她腿上捏着。
“臣妾无福养育。”不咸不淡的应了句,与她说想念又能怎样,以她现今处境,是不配养育西宜的。
“哀家也是养过孩子的,知道是什么滋味。”应道,看这小女子脸上不露任何难过,强忍着安分度日,这心气几个女子有呢。
只怕她那侄女在宫中威风了,藏不住本性又要盛气凌人,想裘净妍经此番波折后,在翁岚天心中的分量大打折扣。
她入宫是一个谎言,以翁岚天的戒备之心自要提防她,还她妃位也无不可。
总在永安宫躲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她无机会翻身,那便送她一个。
“陈太医给哀家制了些补药,等下你给皇上送些去。”吩咐道,清淡说出。
裘净妍抬起头来看着她,久久才应:“臣妾恐扰了皇上心情,不如太后令派别人去。”
“你在宫中终究要见皇上的,难不成要躲一辈子啊。”并不看她应道。
那便去吧,午后苏堎歇下了,江德全带着一盒子药在殿门口等她。
“太后交代,兰妃娘娘去给皇上送去吧。”
裘净妍接过,而心中却沉重起来,去见他一面怎就这么难,步子都不愿往前移一点。
这小姑娘心善,江德全从心底里为她好,“娘娘快去吧,难道不知太后的意思。”
却是在帮忙,只是她没有这勇气,“公公,您找别人吧,我真的不能。”见了翁岚天怎样,他还是一张冷脸。
“这是太后交代的,咱家怎做的了主啊。”好生说着,“太后这是帮娘娘求得皇上原谅呢,皇上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快去吧。”
说着在背后只推她,她在顿步也是没用了,硬着头皮往御书房去。
东海在殿外候着,见她来了迎上前去,“娘娘这是?”
尴尬说道:“是,太后叫我来给皇上送些补药,现在可方便。”
听言东海便笑道:“娘娘得太后庇佑,定能解当前困境。”
“不过是奉命来送个东西,公公说到哪里去了。”应道,“不如公公带我交给皇上,说明是太后特意送来的。”请求道。
“这不是砸奴才差事吗,既是太后交代的,娘娘得送到皇上眼前去。”笑道,便领着裘净妍进门了。
算起来有近一月不见他的面了,而心中仍然惊惧,低着头立在东海身后。
“皇上,太后命人送来的补药。”禀道。
翁岚天拿着染得朱红的笔正烦神,听着说话抬了抬眼,只看到那一盒子东西,复又低下头去,“知道了,收着吧,晚时朕去谢恩。”
可方才见着那人的身形眼熟,又抬起眼睛,见着是她。怎要她过来了,翁岚天心里纳闷,细细看着她。
她低着头,挪着步子往前走,小心到如此翁岚天看着她厌烦,原来胆子不是挺大的嘛。
“你?”才出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