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宫人都在朝阳殿伺候,宫中四处安静多了,天边擦黑,直接奔着朝阳殿而去。
朝阳殿内。
翁岚天与汝荟在高位坐着。
皇家亲眷也都到了,自然不少六王一家,已作乐一天了,翁岚天也乏了,独自斟酒。
眼睛往下看着,人人醉态最是难看,如酒池肉林一般让人无法畅快喘息。
这次倒与往年不同了,裘柔跟随翁仪出双入对,一同来参加皇家宴会,而裘瑾则避了。
翁岚天坐于高位之上,手中拿着酒杯却迟迟不饮,往裘柔那边看去,他两人有说有笑,便觉得厌烦。
翁仪见他往这边看,坐正端起酒杯向他敬酒。
翁岚天也端起酒杯来,仰头一饮而下。
再有仇有怨,既然已选择放过那便不再做纠缠,翁仪的心意都在这杯酒里了。
饶恕了众人,心中窝囊的却是翁岚天自己。
而汝荟在他身边看的真真的,到了今日翁岚天还是放不下那人。
做他的正妻又如何,在他心中的位置与她的身份并不同等,自斟酒水灌入口中。
“娘娘你不要喝了。”灵儿在一旁拉着。
翁岚天没了兴致,将酒杯放下,“罢,朕出去走走,旁人不必跟着。”
宴会也并非是热闹,每每坐于这高台之上,看着底下众人却知道都算不得亲人,不是亲人却也要坐在一处强要热闹。
眼不见心不烦,便独自走了出去。
裘净妍在外面见着翁岚天出来了,想着也该散了,便静静等着。
过会儿妃嫔,皇家亲眷众人陆续出来,见着裘柔扶着翁仪从殿中出来,便随着走了出去。
至宫门口在身后叫道:“王爷。”
两人回头看,间裘净妍在身后,“兰妃娘娘?”翁仪叫了声。
裘净妍奔到两人面前,“能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随她过去,树影之下,裘净妍闻着从他两人身上散发的淡淡酒香。
“娘娘在宫中可还好?”翁仪问道。
“还好。”应着,“我有事相求。”直接开口道。
他两人对视,“什么?”翁仪道。
“今日在礼佛堂,与人闲话被姑子听去了,那人要到太后面前告我的状,我实在怕太后再对我起疑心,所以想请王爷帮忙。”
说的含含糊糊,而这话也不能随便往外说啊。
“父亲在太后面前为你求情,即便有人说闲话想来太后也不会在意的。”裘柔道。
“不是啊。”忙说道,“我那闲话。”顿住没有说下去。
“那你到底是做了什么。”裘柔问道。
那便是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了,翁仪对裘柔道:“你到马车上等我吧。”
听言便应了走了。
只他两人相处,裘净妍也放下心来,她自是信任翁仪的。
“你说。”呼出口气,由于饮了酒神情也懒懒的。
裘净妍伏在他耳边将那话说了,翁仪一愣,茫然道:“这?”
“我也只能求王爷,如今我在宫中命如草戒,谁想要我的命还不是轻而易举,我实在不能再出事了。”焦急道。
翁仪沉下眼睛,“若是如此,那人是留不得了。”
“但皇宫当中我不能造次。”应道。
“那我?”等着他的下话。
翁仪沉了沉气,慢慢道:“这样,我与锦衣卫赵统领有过几面交情,我知他的为人,这事牵扯的大,想来他也会帮忙的。”
“我随你往大内走一趟吧,他欠着妍儿一条命,如何也要他还了。”稳稳道。
裘净妍点点头,便随着翁仪往大内去。
亲王到访,见面自然容易,翁仪与守门侍卫说了声在外等着,片刻便见赵小天出来了。
“王爷。”拱手拜道。
裘净妍在远处等着,也不知他两人说了些什么,赵小天往她那里看了眼,而后又与翁仪说了两句
转而便进了殿中。
裘净妍这才到翁仪身边去,“怎样了。”
“你放心,他应了。”轻声说道。
竟这样容易便应了,不知是怎么说的,“你是与他说了什么?”
翁仪的手臂环过她的肩膀,转身往回走,“宫中的人,谁身上没沾过血,我只说与太后有关,唯恐闲话再在宫中流传。”
“这位赵统领倒是尽职啊。”随口道。
身子靠着翁仪,却有别样的温暖,他就是这样温厚,即便他给不了全世界,但这一个怀抱,却足以让裘柔那惊艳世人的女子托付一生。
裘净妍从来知道他的好,有些人就是一眼望到底,就如翁仪,而有些人即便相伴一生也看不透,就如翁岚天。
到宫门口,他两人相对。
“终是我害你身陷囹圄,若是今后你再有难处便来与我说。”温声说道。
到这境地,翁仪是第一个与她说这话的人,应道:“哪有,不也是我鬼迷心窍贪慕荣华。”
“我不过区区一个在街头讨饭的,可也只有你仍然对我礼待,那时你只是问询,并非是强求啊。”
若是那时没有送她入宫,可能今日就会大不同吧。
“罢了,皇兄仁厚没再追究我已感激涕零了。”轻声道,“对了。”
“嗯?”等着他说话。
他笑笑说道:“崔丽不是出宫去照顾她哥哥了嘛,崔大人不舍得崔丽再进宫做事,便想留在身边做小姐了。”
这是好事,裘净妍怎会拦她,再说自己都成下人了,也用不上人伺候。
“叫她过舒坦日子去吧,在我身边伺候哪有被人伺候好啊。”笑道。
一番波折过去,一切都变了,似乎人人都好了,就只有自己还在坑里爬不出来。
“那我回了。”笑道,转身而去,从黑漆漆的宫门中不见了身影。
裘净妍立在原地看着,呼出一口气看看天上,月朗星稀。
既然赵小天答应了,那慧岸就不足为惧了,便回了永安宫。
而殿前已侍卫正与慧岸说话。
“还请师太随在下前去,我们大人有事请教。”客气道。
慧岸身处佛门许久,少于外人来往,自然乐不得去了,黑暗当中裘净妍与他两人擦肩而过,步调平稳向殿中而去。
一切风平浪静,原来宫里要个人消失竟然是这样容易。
她从未害过人性命,被逼到这境地才狠下心来,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进入殿中,看陈草木正在给苏堎喂水,见她进来起身迎上去。
“你做什么去了。”像是大哥一般的语气对她问道。
只要自己没事就好,哪还顾得上别人,那慧岸注定要屈死了。
面容平静,“麻烦你照顾着,我就是心烦出去走走。”
“真的?”不相信的问道。
点点头,“太后还好吗?”朝着看了一眼,呼吸平稳正在安睡。
“还好,方才江公公送来晚膳,问了句怎还在睡,我说喝了那药茶就是如此,今晚定是安睡,又给她喂了两口米汤。”应道。
做的真是周全啊,裘净妍早就觉得他对苏堎有些不同。
“你对太后很是尽心。”试探说道。
“我将她视作长辈。”淡定回道。
今晚上可是闲了,苏堎与她说今晚放她出去玩玩,听完今晚宫中会放烟花。
闲来无事不如出去走走好。
“这样吧,我欠你半天时间,今晚便还你。”微微笑着。
陈草木却不放心,“又要做什么去啊,不是要我在这里照看太后。”
说话间江德全进来了,往床上看了眼苏堎还在睡着,“太后怎还在睡啊。”
“许是太累了,她老人家大病初愈,公公放心绝对没事的,只是睡得沉一些,明日必定醒来。”陈草木不紧不慢随着道。
“可也没有睡一天的啊。”江德全忧心道。
“公公放心,太后总是操劳心累些,多睡睡是好事,微臣保证太后明日醒来必定精神大好。”裘净妍道。
听言江德全才放下心来。
“江公公,太后准我今晚出去,能不能劳烦您在太后身边照看,我出去走走。”向他请求道。
应道:“那娘娘便去吧。”
裘净妍一欠身,而后与陈草木一前一后出了寝殿。
她在前面走,陈草木在后跟着。
走过长廊,宫门前的灯笼光亮越来越暗,裘净妍才停住步子。
陈草木赶上她,“去哪里转啊,今日我那些学生被搁置一天,明日有我受的。”玩笑道。
“那我哪日去给你的学生教些新东西算作补偿总行了吧。”笑道。
陈草木眼神一转,“你为后宫嫔妃,入太学真的合适?前些时候皇上还说到太学看看,也没见来啊。”
又提起了他,裘净妍的眼神低下,“我和他可不一样,他事情多,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应道。
陈草木自觉多话,便没再说了。
“好了,我知道个好去处。”拉起陈草木在宫廊之间跑过,才奔到御花园便听爆竹声起,天上五彩斑斓炸开了花。
停住步子喘息着,朝着天上望去,忽然间愣神。
一旁的小池塘中映着烟花颜色,水波阵阵,见一人坐于池塘边上提着酒壶独自饮酒。
“赵统领?”叫了声。
方才还在大内,这片刻功夫便出来偷闲了。
回头看,见到裘净妍与陈草木两人,提醒道:“兰妃娘娘身份虽不如前,但也还是宫中妃嫔,在这地界与男子相见,恐怕被人看见说不清楚。”
“赵统领在做什么?”并不理会问道,才帮自己除了一个麻烦,自然心存感激。
“今晚闲来无事,出来喝口酒。”看向她笑道,见了宫中太多离合悲欢,偏偏他又是个记性好的人。
只是多年一心为翁岚天做事,多半记忆当中他都是做了结的那人。
“还没多谢赵统领的帮忙。“开口道。
可他却不领情,默默道:“奴才不知娘娘所指何事。”
“受人恩泽我必铭记于心。”微笑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