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扫除抬桌椅，上官梦时很倒霉的手指被凳子座板下的钉子扎得手指血淋淋的，苏洋吓得脸都白了，似乎很晕血的模样，挥挥手让她赶紧靠边，没帮倒忙了。她去水房洗洗手，也挺感谢苏洋的好心，他连她的活都干了。
上官梦时一抬眼，就见周莉投射的愤然目光，大概明白是占有欲作祟。
最近她风头越来越胜，即使书法比赛失败后，戴娆等人没少说她坏话，也都是暗地里的嘲笑，偶尔会泄露一两句然后齐齐地看向她，仿佛在等待她大怒咆哮。
小学生的把戏她虽然讨厌，但还不至于上当。听说，戴娆的爸还特意找到学校质问黄老师为什么不让女儿参赛。如果是戴娆的话，很有可能再冲击一个第一名，哪里会像上官梦时，最末等都没有，就是安慰奖的破毛笔，质量也远远不如三等奖的毛笔。
不知道班主任是不是最后承诺下次还是让戴娆参加，这些都和她无关，一是她对书法没有那么大的瘾，就是一种她达成目的的手段，二是试验一中的校长都单独承诺她了，结果依然落实，没有必要再惹麻烦。
今年暑假比去年热，从学校到家沿途的甬路栽种的树都砍掉了，是要扩路。反正三天两头地挖了填，填了挖，然后说不定哪一下不小心就弄破了水管或者线路，导致整个地区停水停电。
想赚钱就修路，就是这钱赚到谁手里就不清楚了。好好儿的马路偏要弄得崎岖不平，一块块的补丁，左边还和右边高低不一致，下雨就积水，下水井排都排不走。现在修路的安全措施也几乎没有，坑洞直接就那么摆着，要是出事了就算你倒霉。
路经时，上官梦时脑袋闪过一个画面，还没抓住，就被干活工人的嘿哟声打断了。挺重要，挺危险的，再怎么思忆都不得了。她利用排除法，首先是把自己和母亲撇开，若是池家的人出事，绝对会放彩炮庆贺，不会让她心悸。
重要的人就是上官颜一个，可能和她没有多大关系吧，放轻松放轻松。
安慰着安慰着，她就把此事抛诸脑后了，直到事件发生脑海中的画面才倏尔清晰。
当晚，上官梦时就和母亲摊牌，郑重其事地表明要购置徐家的房子。口头上说是隔壁隔壁的，实际还有段间距，现在大家还对土地的概念不明了，上官家完全可以把两个院子合并，街委会哪里很容易批准。
有时候，穷人之间的随便反而更容易成事。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是白瑞华在怀了池婉时，由于是池平军在军队里就职，不得不严格遵守国家的法律法规，其中就包括计划生育。白瑞华不舍得孩子，又伪造户口本，折腾成少数民族，总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获得二胎资格。
像是同一条街居住的有户人家，一点儿背景没有，女方稀里糊涂地有了孩子，稀里糊涂地申请二胎，不论是医院和街委会也不晓得是不是那天集体蒙了，都是稀里糊涂地就给批准了，还不是少数民族。
“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大人的事也瞎掺和！”上官颜的好脸色瞬间变换成阴雨天气，她的训斥声还不如拍桌子来得响，上官梦时瞅着手疼。今天下班路上，上官颜特意拐进了街道唯一一家卖儿童服饰的小店，相中了一件粉嫩蓬松的公主裙。
女孩子都爱漂亮，作为母亲又怎么不愿意见到女儿打扮得美丽可爱？那件公主裙要是女儿穿了，应该不比池婉差到哪里，这要是两个孩子站到一起，一瞧就是一对姐妹花。上官颜喜滋滋地想象，要不是钱没带够，直接就购置了。
人家店主还勉为其难看在邻里的面子才答应给她留着，没想到上官颜还没来得及和女儿报喜就听到上官梦时坚持要买旁边的那破烂院房。由于一段时间没人住，远远望着都快像鬼屋了。女儿是哪根筋错乱了，难不成是之前家中被盗受到了打击，神经错乱？
母亲就没考虑过，那件所谓的公主裙，上官梦时都几岁了，还合适吗？池婉才几岁，能和她比吗？白瑞华的审美标准是欧洲贵族小公主，衣裙质量上乘，全是国外的品牌，街尾的小店那是什么货色，要是上官梦时真套身上，和池婉一比较，就仿佛是国际正版和淘宝水货一般。路人不把上官梦时当傻子才怪。
“你别说了！”上官颜深吸了一口气，思及女儿学霸的表现，心情缓了缓，“现在天还没黑，要不我这就带你看看那条裙子，可好看了，粉红粉红的，胸口还有个大大的蓝色蝴蝶结，衬里是浅黄色的，颜色特鲜艳。”
哎呀妈，是够鲜艳的了。上官梦时从来就不怀疑母亲的眼光，能相中池平军那种男人，还矢志不渝的，天底下的傻女人不少，上官颜绝对是其中翘楚。作为女儿她不指望这样的妈能蕙质兰心，就希望尽可能少拖后腿，就阿弥陀佛了。
“妈，你给我买裙子我是喜欢。但我现在正长个头，肯定还得长，你瞧我以前的衣服都短成什么样了，我还是校服吧，要不多浪费。”上官梦时也不气恼，上官颜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她要是一一计较，上辈子就该离开母亲，远走他乡，寻个安稳的角落好好儿过日子。“再说了，与其买裙子，还不如买书了，省得我总往市里跑，累得腿都快断了。”
上官颜点点头，道了声“也是”，又严肃地警告她：“你别成天想没用的，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歪魔邪道少琢磨。什么买房子，你当你家什么条件，岁数也不小了，该懂点儿事了。十多岁一晃就到二十，都大姑娘了还说话不着调。”
这些训斥的话上官梦时都会背了。上官颜有个习惯，比如问她时间，明明才七点过几分，她偏要说成七点半，然后催促女儿快要迟到了，还不麻利点儿！结果上官梦时急急忙忙地洗脸刷牙，再看时钟，还不到七点一刻。
前一世，母亲的病还不那么重时，就靠着病床经常告诫她：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该懂事了。你婆婆说你，那也是为你好。她吃过的盐不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要是真错了，那也是长辈，不尊敬怎么成？不尊敬老人，不孝敬老人是要天大雷劈的。
再说了，你再怎么气不也得和他们过日子，抬头不见低头见，还不老老实实听话，不就少受责备了？还有，你想想，要不是你婆家和池家出医药费，我还能活到现在，做人哪，得惦记着人家的好，有谁是完美无缺，十全十美的？
哎，你看看你，三十岁的人了，听你妈说几句都给脸色看，那怎么行，在社会不得得罪人？凡是你都从自身找找原因，就你这臭脾气，你婆婆说啥我都赞成，不改可不成，到哪里都吃不开？以为外人都和你妈似的将就你，哄着你？谁也不欠你的……
好几次上官梦时都想忍不住要反驳，她才二十出头，离三十还远着呢。不过母亲的病是重点，口舌之争都是小事。上官颜没有公公婆婆，池家根本就不认她，自个儿的父母也重男轻女，待她不怎么样，自然不能体会到女儿的心情。
外婆还总是洗脑地教育上官颜要如狗般驯服，她就有样学样地管束上官梦时，女儿稍微发个小脾气也是不孝顺的表现，那都是要天打雷劈的。上官梦时猜，可能是那个时候的母亲生怕作为女儿的她会抛弃病重的娘，一种无意识的体现吧。
所以说，她那句假设人生可以选择，上官梦时是确确实实不愿意做上官颜的女儿，不管是母亲的性格，还是小三的本质。然而命运注定了，她就不得不维护母亲与自身的利益，换个角度她会同情白瑞华，作为上官梦时这个人她不会。
同情敌人就是自寻死路。
“妈，”上官梦时不气，但口吻坚定，“那套房子我是必买无疑。之前的那笔奖金绰绰有余。”
“少想好事，那钱是给你上大学留着的！”
“妈，你也说了，这是留给我的钱。还有，钱也是我赚的，我才是真正的所有人。”上官梦时也不愿意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和母亲交涉，可不逼得上官颜无言以对，母亲的固执作祟，是永远不可能达到她的目的。
她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一定会。
瞪大了眼睛瞅着女儿气定神闲地喝水，上官颜心里一冷，泪水几欲喷涌。女儿是越发看不懂了，那面对歹徒心狠手辣的残忍时至今日也心有余悸。母亲面色潮红，声音颤抖：“你一个小孩懂什么，我是你的监护人，我……”
“我知道我是未成年人。”上官梦时起身站在母亲身后，给她揉肩膀，表情不那么温柔，淡漠冷静，“不过就像妈说的，我都快二十的人了，自己的钱当然要自己做主。我想就算问方编导，问谁，都会这么赞成。妈，你认为呢？”
一滴汗顺着骨骼的形状滑落，上官颜脊背寒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