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你看呢?”声音再次响起,璋瑢倏地转回身来,立在她眼前的男子有那样深邃的眼睛,是自己当初进宫前便深深爱上了的男人,可是这份爱为什么越来越沉重,沉重地要让自己万劫不复呢?
“臣妾参见太上皇!”璋瑢用颤抖地声音说完这句极其客套的话,深深伏下身子,将额头叩在地上,很久了……她很久没有向赫臻行这样大的礼了。
赫臻看着眼前的女子,他闭起了眼睛,似乎是要克制心里的疼痛,他没有漠然,起码再看到陈璋瑢,他无法漠然。赫臻转身坐到桌前,口吻依然沉郁,“来一起坐吧,这里有你在南边时爱喝的普洱。”
璋瑢没有起身,她跪坐在地上,颔首望着她的丈夫,一颗心很怕要跳出来,她很少这样失态,但这一次她那弯柳一样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她知道赫臻在京城,她也知道赫臻晓得自己跟着太后回宫了,可是她没有想过赫臻还会来见自己,她以为这一生都见不到他了。
“起来吧,地上很凉,过来陪朕坐着,喝口茶。”赫臻说的很自然,仿佛从没有与璋瑢之间有过芥蒂。
“您以为……臣妾还配么?”璋瑢颤抖着嘴唇一字字道,“臣妾以为,您从此都不啻与我这样的女人说话了。”
赫臻的手里旋转着茶碗的盖子,它在杯沿上磨擦着,发出上好瓷器才有的声音,这样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那你回来做什么?若你真心悔过,这一刻你当和青灯相伴,潜心礼佛的。”
“臣……臣妾只是想回来等璃儿来再看他一眼……”璋瑢的眼眶湿润了,她垂首哽咽,“还想再看一眼妹妹……”
“看她?”赫臻转身看着璋瑢,深邃的眸子里完全印入了眼前女子的形容,曾经他爱过她,可是这份爱太沉重了,不是她陈璋瑢所能承担。
“是……”璋瑢再次哽咽。
然这一刻茜宇却浑然不知她深爱、心念的男人就在不远处的裕乾宫里,她正和悠儿并肩坐在美人椅上,悠儿轻轻抚摸了她的小腹,一双美丽的眼睛笑得眯成了线,那是一个朋友衷心的祝福和喜悦,“若是昕儿的弟弟,这样子皇上将来又添一个助手了。”
茜宇笑得幸福,全然没有了方才在颐澜宫里的无奈,她握着悠儿的手笑道:“我不敢告诉旁人,总觉得一个太妃怀孕是件好奇怪的事情,可我必须得告诉你,我不想有人在你我之间使绊子,叫你误会我。”
悠儿会心一笑,嘴上却道:“母妃和我一样的年纪,生得这样好看。儿臣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母妃已然孀居再这样行走在宫里,我一定会担心的,即便我不担心,但人言可畏啊!”
“你能这样对我坦白,可见我没有交错悠儿你这个朋友。”茜宇握了悠儿的手,恬然道,“这后宫如何一个地方悠儿你也算彻底见识过了,我时常想当初把你推上这皇后之位要你和那样多的女人分享丈夫是不是做错了,可如今看皇帝的文治武功,看我们睿皇后的母仪气度,我晓得我做对了。”
悠儿的眼神透着说不清的心绪,她盘腿坐在茜宇面前,一手撑着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庞,口中缓缓道:“从沈烟进襄王府起,我便晓得并不是不做后宫女子就一定能独自拥有自己的丈夫,既然如此何不成全皇上一番事业,因为我爱皇上。”
茜宇心中大为感动,是啊,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爱着赫臻的,可是……一切都来的好烦乱,自己不仅没有悠儿的胸怀,又是后来才走进赫臻心里的,甚至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并不了解丈夫,在帝王和爱人之间,她偶尔会迷茫。
“母后她……不是讨厌我,只是女人的一种嫉妒心里在作祟吧!”悠儿无奈地苦笑一声,“也许将来我也要做太后的,不晓得那时候我会怎么教年轻的皇后。”
茜宇被悠儿的坦率逗乐了,她捏着悠儿的手笑道:“婆媳之间总是有隔阂的,即便我的两个嫂嫂也未必能全然如母女般对待我的母亲,但你们都是贵族儿女家教深厚,明白为人妻为人媳的道理,所以我很放心你,但我也不容许太后无端地轻贱你。”
茜宇顿了顿,又道:“方才我进来时在外头看到惠嫔,看你送了她砚台,叫我想起个人来。”
悠儿不解,靠到茜宇身边细听。
“有时我想,男人一生最专爱的女人当是他的母亲,悠儿你还记得当初那个李贵人么?”茜宇的话语间没有任何嫉妒,只是一种惋惜。
“是六皇弟的生母李氏,死后追封庆福皇妃的女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