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公主送回去,本宫还有话和宜嫔说。”沈烟对身边的嬷嬷如是吩咐,又嘱咐杰欢要用功读书,便也要宫女将他带回宜人馆去,稍后才挽着蒙依依走了几步,避开宫女内侍问:“怎么了?”
蒙依依已恢复了镇定,微微摇头道:“我一直不让这个孩子好好上课,就是怕有一天他起了竞争之心,他若敢争出头把几个嫡皇子比下去,皇后她……”
沈烟不禁笑道:“难道你看不出来,一直以来皇后都不曾亏待过杰欢?如果她担心自己的儿子被比下去,为什么之前还那么较真地要你放手让杰欢好好上课?”
蒙依依摇头,“不是担心皇后容不下欢儿,只怕有心之人以此做文章,我不希望欢儿将来会卷入储君之位的争夺,姐姐你是知道的……我……妹妹她也一定不想看到这一天。”
沈烟不禁苦笑,“难怪我今日向皇上为你讨封赏时你的脸色那么不自然,是我多此一举了!”
蒙依依有些着急,拉着沈烟道:“姐姐的心意我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在这宜人馆里静静地住着没什么不好。这个嫔位虽然不怎么高贵却也比大多数人强多了,纵使那个班君娆将来有平步青云的命,到那时她也不会再来和我一个小小的嫔计较。还有那钱妃,自从欢儿一事后,她和我再没什么冲突。其他人也不会来关注我,即便有人想欺负我们母子,还有你,还有皇上,还有……母后皇太后不是?”
沈烟叹道:“钱韵芯和班君娆正掐得厉害呢,她们当然没空来管你。也正如你说的这些,似乎没什么人会来关注你,你又何苦担心欢儿在皇子里出头呢?”
蒙依依被沈烟问住了,半日才道:“这又不一样,总觉得欢儿他还是……”
“你不记得那天皇后说的话了?欢儿不仅是你的儿子,他还属于整个皇室。作为皇子他们的命格本就被注定了,如果要绽放光芒,又岂是你这个母亲能拦得住的?皇上他因为圣母皇太后而失去嫡长子的尊贵,但皇上还是顺利登大位承大统,这一些曾经又有谁会想到呢?”沈烟握着依依的手道,“我说的虽然远了些,可事实就是如此,你不要天真的以为欢儿平平庸庸过一生就是太平,这里头的学问多着呢!”
“主子,惠贵嫔往这里来了。”沈烟的宫女突然快步上来在主子身边提了一句。
沈烟牵着蒙依依转身去看,果然见那丰腴温婉的班君娆正盈盈走来。
“臣妾给莲妃娘娘请安。”班君娆双手扶膝向沈烟行礼,脸上的笑容温柔婉约,那一对细长的眼眉里透着恭敬。
“惠贵嫔安好!”蒙依依也向班君娆屈膝请安,她做的很自然没有半分不情愿,可在班君娆眼里看出的却又是另一番心绪,只怕她等待蒙依依被自己踩在脚下已经很久了。
沈烟嘴角微扯出冷笑,却客气地问班氏:“天色见晚,贵嫔有着身孕怎么还出来走动,太医不是要你好好歇息吗?”
“臣妾今日胃口见好,多吃了几口菜,却又觉得胃中胀闷,才想出来走走,这刻便要回去了。”班君娆的笑容平和而娴静,让初见她的人根本看不出那细眼长眉中隐藏着的深厚城府,但言语间却忍不住炫耀她那金贵的身孕。
沈烟微微点头,也以笑容回应,却是下得逐客令,“那贵嫔早些回去,本宫这里还要和宜嫔吹吹晚风乘凉。”
班君娆不禁尴尬,听莲妃的话,仿佛自己的存在是那么多余,却又半分不能驳回。她讪讪一笑,屈膝告退。走出许久后仍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禁一把用力抓着身旁的扶梅忿忿道:“这个宜嫔命贱福薄,偏偏莲妃如此厚待她,她不就是有个儿子吗?儿子谁又不会生?”
扶梅被抓得生疼,咧着嘴应和道:“莲妃娘娘到底是从王府出来的,比起季妃来不知尊贵多少,若她也有个儿子,将来皇贵妃的位置只怕就是她的了。”
“皇贵妃?”班君娆这才松开扶梅的胳膊,自顾呢喃着这个称谓,脸上带着一股憧憬往前走去。
沈烟越过蒙依依的肩膀看着班君娆远远离去,才启口对她道:“先前你提到母后皇太后,想起自从她回宫以来到如今发生的那么多事情,这会儿我突然记起小时候母亲教给我的一个道理。”
蒙依依不解,却听沈烟道:“母亲说,站直身体还是要靠自己,而不是让别人扶着你。”她欣然朝着蒙依依笑道,“其实太后不管是对皇后、对我、对你或者是钱韵芯、班君娆,她都希望我们能明白,别人帮得了一次,却帮不了一世。想想那一回求她为你要回欢儿,她的冷淡和她对我说的那些话,此刻都明白了。”
蒙依依眼眸微动,她转过身去看远去的班君娆,许久才道:“姐姐是想说,班君娆将来的成败也许在她自己的手里?”
沈烟低声哼笑:“不仅在她自己的手里,并且一切都早已注定了。”
也许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班君娆还会有心思多考虑些什么,但此刻春风得意的她早又把本迷失的心性又带入了另一个歧途,她今晚出门并非无意之举,栖霞殿里等候许久的季洁见到她时强忍了心中恼怒,班君娆反佯装出一副惊讶自责的模样对应。之后虽二人不知谈了些什么,却有人看到季妃从栖霞殿里出来时那满脸难掩的愤怒,即便夜色渐浓,即便月光朦胧。
这一晚过得极快,翌日的早朝大臣们都比往日来得更早来得更齐,当乾熙帝准时临朝时,朝堂内外轰隆的山呼万岁的确把等候的契木罕震了一震,这样的场面生长在草原的他从未见过,方明白了养父和大皇子等人为何罔顾以卵击石的后果,企图染指中原。
“宣忽仑四王子契木罕觐见。”内监高亮的嗓音回荡在朝堂内外,一身白袍颀长俊伟的契木罕整了整衣袂拾级而上,一步步走进聆政殿,谒见这位可能改变他一生命运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