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入夜,王世德便离开了常公公的住所。他虽然对宵禁早有准备,但还是尽可能地避开和大顺军发生接触,此刻一更不到,宵禁还差些时辰,路上早已没什么行人了,王世德急急赶路,在宵禁之前回到自己的住所——一座格外偏僻的小院落,它的原主人刚刚因为瘟疫全家都病死其中,被视为不祥之地,赶来奔丧的亲人匆匆忙忙将其卖了个价钱,倒是让王世德捡了个便宜。
王世德的家仆老蔡马上打开门来,见王世德回来,连忙迎进屋内,一边侍候一边絮絮叨叨道:“老爷,遵照你的吩咐,已经将家产都变卖掉,一切从简办理。请了两位司丧,皆为小殓,不为殡、哭、吊、奠、赙之礼,大夫人、二夫人以及小姐、侄小姐的尸首也都已经安顿好,其他同死的婢女一概以家人之礼厚葬,棺柩皆居于老爷先前就选好的坟域,至于府中其他婢女家仆,每人给了二十银子,已经打发他们各自离开另谋生路了。”
王世德听得早已泪流满面,只得说:“好,好。”
原来明代丧事有许多特别的讲究,人死之后,丧家有殓、殡、苦、吊、奠赙等礼仪。殓有“小殓”和“大殓”之分,小殓在死后第二日进行,大殓则在小殓之后一日。一般根据家财,量力而行。小殓无非是让死者手足伸舒,巾服端正而已。此时情势危急,老蔡能够请到两位专职丧事的“司丧”都已是不容易的事情了,至于其他礼节,一概从免。
老蔡是王世德的世代家仆,在他拔剑自刎的时候奋力夺下长剑,将其一棍敲晕,这才断了王世德随先帝而去的念头。谁知王世德就此昏迷不醒,老蔡又抱着他四处奔波,求医问药,这才将王世德救醒,却也被王之心无意中看到,劝解之下才让王世德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但王世德和夫人原来曾经有过约定,城破之日便是殉葬之时。没承想家人已去,自己还苟活在这世上,实在无脸面对家里人。他索性一心投入救人之中,把家中的后事料理都推到老蔡身上了。
王世德细细问起后事的经过,老蔡也一一禀报,主仆二人聊至深夜,王世德见老蔡打了几个哈欠,但站在身边,仍几番欲言又止,不由得问道:“老蔡,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是。”老蔡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我还有件事情想问问老爷。”
“说吧。”
“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有位很久不见的同宗亲戚,论辈分是我的族叔,随同他的主人滞留在京城,不知何故,他主人被锦衣卫无端逮住下狱,那位族叔知道我侍候的老爷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所以特地托我找您帮忙。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昨天我又碰上他了,他再次问起此事。”
王世德立刻想起来,前段时候老蔡确实说起过这事,当时他正在布置城防,忙得晕头转向,刚刚打听到那人是因惹怒了某位达官贵人入狱,仅仅托人关照了一句,还没来得及继续处理,大顺军就已经入城。恰逢国破家亡,自己都打算以身殉国,这档子事情早忘得干干净净。
王世德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件事倒是我耽搁了,若是平常,要从锦衣卫狱中救一个人出来,倒也不太难。但现在这情形,我都自身难保了,再找我还有何用?他主人不是有很多银子吗,与其要我帮忙,倒不如把银子撒出去,找相关的人还靠得住一些。”
“我也是这么说的。”老蔡愁眉苦脸道,“不过族叔说,他早尝试过了。大顺军进京之后,他便打了这个主意。谁知道白银如流水般花了出去,不少人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最后又灰溜溜地说不行,仅仅保住主人没有受重刑。后来他一狠心,花了绝大价钱,这才打探到,当时为难主人的那位明廷贵人居然摇身一变,竟又成了大顺的座上贵宾,官复原职,所以这人无论如何也救不出来,他不得不再找回我……”
王世德好奇地问道:“他家主人究竟得罪了谁?”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9],族叔当时可是咬牙切齿地告诉我。”
“哦,这可惹上了个了不得的人物,说起来还是我的顶头上司。骆养性左都督很不简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依附刘宗敏[10],颇受青睐,如果一心为难,只怕再多银子也起不了作用,想必你族叔也搭不上大顺军高层的关系。”
骆养性乃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之子,世袭父位,官至左都督,他喜欢的酷刑是用刑具敲碎犯人的牙齿,听说老蔡族叔的主人没受重刑,想必一口牙齿也还保全住了。
“正是如此了。”老蔡拍着大腿道。
“如果是这样子,我也爱莫能助了。”王世德说道,此刻他身负重任,不想节外生枝。
“老爷,这次夫人她们的葬礼,我家族兄可出力不少。”老蔡提醒道。
王世德有些惊讶,问道:“我不是还留了些银子么?虽然不够用,但变卖了家产还不够么?”
老蔡苦笑道:“现在这世道,谁还敢做买卖?大家都紧紧捂住自己的银袋子,老爷您那家产几乎是半卖半送才换得些许银两,连丧事的一半都不够,您又忙别的事情,我一个人无可奈何,只好靠这张老脸去赊债,哪里能赊到?被我族叔知道此事后,一力承担了所有费用,总算没有愧对夫人她们。”
“真是难为你了,看来我也欠了你族叔一个大人情。”王世德满怀愧疚地说道。
老蔡摇摇头,说道:“老爷,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如果您能帮我的族叔,您就帮帮吧。”
王世德沉吟片刻,问道:“我现在无权无势,想帮忙也有心无力。你族叔却拼命示好,不知他有什么打算?”
老蔡犹豫了一下,悄声道:“劫狱!”
“劫狱?”王世德大吃一惊,没想到老蔡的族叔还有如此胆魄,真可谓有勇有谋了,但劫狱这事,绝对是下下策啊,除非是真正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
“是,族叔都已经安排好了,他手头有三五个信得过的家仆可以出力,又买通了一个京城外的商帮帮主,说是可以通过运输粮草将人送去。”
“还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啊,这样也能离京?”王世德感慨了一句,并不放在心上,继而不解地问,“既然如此,他自己劫狱就好了,又何必非我不可呢?”
“因为,”老蔡神色古怪地说道,“他家主人被关在了北镇府司狱,族叔对那里一无所知,只有您才真正了解那里的情况。”
北镇府司狱,也就是传说中的诏狱,主要是指九卿、郡守一级的高官有罪,需皇帝下诏书才能下狱的案子。乃有皇帝钦命的意思。明代的“诏狱”又称“锦衣狱”,由北镇抚司署理,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三法司均无权过问,锦衣卫往往假借之奉诏名义,大量逮捕、勒索普通的商人、百姓。
“诏狱?”王世德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大摇其头道,“看来你族叔那位主人并不简单啊,锦衣卫并没有将其转送给刑部大牢,而是直接丢到了诏狱去……”
“是,不过族叔始终不肯透露他家主人的身份……”
王世德想了一想,对老蔡说道:“很抱歉,这件事情,我不能帮忙。但我建议,你族叔最好不要贸然冲击诏狱,别说他只有三五个人,就算是三五百人也无济于事,诏狱从来就没有过劫狱和越狱成功的先例。如果能够收买诏狱卫兵或者长官,什么李代桃僵、偷天换日之计都能用上,不过若是有一位掌权者关注这个犯人,就很难办了。”
王世德对诏狱可谓知根知底,那里守卫森严,绝不是几个身强力壮的人能攻得进的。
“而且,被关进了诏狱,那些酷刑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一时没上刑,保不住以后也躲得过。”王世德知道,诏狱狱中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诏狱的刑法极其残酷,刑具有拶指、上夹棍、剥皮、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外人见之无不魂飞魄散,就更别提受刑者了。
“是啊,如果时间拖长了,就算救出来,也只怕是个废人了。”老蔡忧心忡忡道。
“所以,关键还在骆养性身上。”王世德断然道。
“这个有点难,族叔主人似乎和骆养性有些矛盾……”老蔡若有所思,又摇摇头说道。
“不难,如果不能贿赂他,那就扳倒他!”
听到这句话,老蔡顿时眼前一亮,王世德微微一笑道:“骆养性卖身投靠,李自成、刘宗敏虽然以礼相待,但心里还是提防着的。既然你族叔带着不少银子,那么只要动些手脚花些银子,让大顺军对骆养性产生怀疑,想必骆养性也顾不上你族叔的主人了,如果大顺对骆养性有所猜忌,便是有机可乘了。”
“此计大妙,我就告诉族叔去。”老蔡乐不可支道。
王世德补充道:“不过可千万切记别露了破绽,否则可是惹火烧身,让骆养性恼羞成怒先寻了他家主人的麻烦,可是不妥。”
老蔡连忙点头称是。
第二日,王世德和老蔡装作互不认识,绕在城门口想方设法打听了一天,这才知道,东厂那位潜伏的城门史已经几天都没有出现过了,本该当值的时候也没来,寻至家里,家里人也颇为惊异,只说某天夜里带着一位家仆出门,也未交代何事,竟从此一去未归,杳无踪迹。如此看来,必是出了什么事情,因为大顺军对京城实行戒严和封锁,对城门值守更是严重关注,此事虽小,但发生后迅速引起了大顺军高层的注意,练捕营马上开始介入了调查。
所谓练捕营,乃崇祯末年新建练战兵之营,练捕营原为巡捕营专司捕盗之职,虽有数十万之巨,但可用者仅勇卫营而已。如今大顺军进京,则练捕营重新承担起了捕盗的工作。
王世德心中着急,却又使不上力,只得耐心性子继续等待消息,谁知第二天便获知了结果。
也许是为了在刘宗敏面前表现,练捕营效率颇高,一旦介入便找到了城门史在京城胡同购置的价值不菲的私产,当天晚上,练捕营将那里包围得严严实实,杀上门去,却只发现城门史的家仆和一位颇负盛名的青楼女子住在一起。
练捕营一面在院落大肆搜索,一面对二人严加拷打,终于在院中旱井中找到了城门史的尸首,而家仆也终熬不过酷刑而吐露真言。原来城门史在外私养妾室,却不料家仆和这位妾室勾搭成奸,两人见京城大乱,以为有机可乘,遂下决心毒死主人,独霸这份私产。
练捕营审理之后,也颇为失望,原本指望查个惊天阴谋,不承想是这等男盗女娼之事,当即告知刘宗敏,将二犯收监转交刑部,此二人不日将弃市不提。
王世德闻讯,不免百般感慨,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么个狗血故事。明代晚期,士大夫家蓄养奴仆蔚然成风,往往一登仕籍,奴仆竞相来到门下,称为“投靠”,多的达到千人。当时任一尚书门下,家奴多达百人,少则也有五六十个。有些家仆,依靠主人势力,甚至能和朝中公卿平起平坐;更有不少豪仆,借助主人势力起家巨万,还能挟富而欺主。至于类似城门史这种恶仆噬主的行为,在明末也屡见不鲜。
虽然出城之路因此而断绝,但并不是遭到背叛,也没有暴露己方的行迹,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当天他便将此事告知常公公,常公公急忙与内屋的王之心商量了好半天,回来答复却是并无其他出城线路安排。王世德也没法从常公公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究竟是不是真的,只得说如此一来,即使救出永王,也不能及时脱险了。常公公虽还没有那么绝望,但说需要时间,王世德也只能悻悻而归。
“只是寻人暂时还没消息,出城之路还出意外,又该如何是好呢?”王世德心中颇为踌躇。
“也许可以借用我族叔那儿的路子。”老蔡建议道。他刚从族叔那儿回来,族叔本来跃跃欲试,老蔡好不容易才打消他劫狱的念头,然后传达了王世德的意思,族叔虽然若有所悟,但仍不知从何下手,还是苦苦哀求老蔡让王世德出面。
王世德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这个时候,他着实不愿去招惹诏狱这个马蜂窝。
隔了两日,王世德按照和三爷的约定去四川茶馆,依然是那个说书人,所说的内容仍然是内帑不变,这回王世德倒是心平气和听了下去,却另有一番感悟。没过多久,潘老二便匆匆赶来,朝王世德抛了个眼色,扭头便走。
王世德见状,知是李三有请,当即结了茶钱,不紧不慢跟在潘老二身后,又是绕了几个圈子,来到另一处陌生的宅院里面,这里布置得更加风雅,比先前那个宅子还要书生气。
“好消息,三爷在里面等着了。”潘老二笑着介绍道。
王世德刚一进屋,便见李三大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次把你叫来,是有一件大事,上次跟你提到大内的事情,眼下已经有了眉目。”李三兴致勃勃地说道。
王世德眉毛一挑,并不说话。他原来还以为是李三找到了永王,此刻听说只是大内宝藏的事情,却不太感兴趣。
“据说那是笔数额巨大的银子,任我们一辈子也花不完,”李三双手使劲地搓着,“更重要的是,现下还没有全部落入李自成的手里。”
“哦?”
李三兴奋地介绍道:“我听说这笔银子分别藏在了京城十几处地方,都是藏在深宅大院的地窖里。大顺军进京后,顺藤摸瓜仅仅找到了两三处,每处都挖出几十万两白银来,不过其他地窖一概失去线索。这些我都从大顺军那里得到了证实。”
“那三爷您现在有了其他地窖的线索?”王世德问道。
“我打听到有一人知晓所有地窖的位置,那公公乃是前秉笔太监曹化淳公公的心腹,随后又跟着秉笔太监王承恩王公公,知晓很多内幕。”
说到这里,李三陷入了思考之中,好半天才说道:“不过,此刻却有些麻烦。那位公公在京城城破之时,躲了起来,后来试图逃出城外,却被逮住关了起来,倒让我有些为难了。”
王世德不免有些好奇,问道:“被关在哪里?居然能让三爷为难?”
“诏狱。”李三神秘地说道。
又是诏狱?王世德心中哀叹,知道李三会要自己帮忙,马上开口拒绝道:“这件事情,只怕我难以从命。”
“为什么呢?”李三也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可不想丢了性命,”王世德毫不犹豫地说道,“再多的银子,也要有命去享用。”
“尽管如此,但这件事,只怕由不得你了。”李三眼中满是笑意。
“哦?”王世德心中忽地一下提高了警惕。
李三脸上挂着微笑,目光却如刀般锐利,似乎要在王世德脸上看出什么来,“因为,你要找的那家人,也在诏狱里面。”
“果真如此?”王世德反问道,他心头猛跳,永王真的有下落了!但见李三凌厉的目光,几乎要露馅了,幸亏他对此事早有心理准备,脸上只是露出淡淡的惊喜表情,在李三眼中显得恰到好处。
李三见无异状,也就收回目光望向别处,悠悠说道:“确认无疑了,名字和相貌都对过了。他家一共四人,两位老爷分别是五十多岁和三十多岁,两位少爷分别是十一二岁和五岁。”
听到李三说出这些,王世德便知此事确实为真了,其中那位十一二岁的男孩正是永王,他急急问道:“他们都还安全吗?”
“还好,至少目前没有审讯,不过以后就说不定了。”李三淡淡说道。
“那就好。”王世德知永王尚且安全,这才放心。
不过当真是邪门了,这诏狱还真是躲不过去,老蔡族叔的主人在诏狱,自己要救的人在诏狱,李三要找的知晓内帑内情的公公也在诏狱。王世德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这北镇抚司是非打交道不可了。
此时此刻,他也只有坦然一笑,道:“那这件事情,我是非去不可了。”
“这是当然,不过——”李三将话锋一转,“咱们现在是在同一条船上,你那离开北京的办法,是否可以告知一二了呢?”
“这个——现在不太方便吧。”王世德皱起了眉头,却有些心虚,此刻他根本没有出城的法子,老蔡族叔的路子也许是不靠谱的,他一心只想等到救出人来再说了。
“咱们可是事先说好的,我帮你找到人,你除了帮我打听大内那件事情外,还要带几个人一起离开北京城。”李三大摇其头道,“现在咱们要找的人都在一起,自然同心协力。我也不会为难你,只要把人救出来,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其他事情不用你掺和了。可那几个你带走的人,我既然收了他们的钱,总得对他们负责到底吧,你说是不是?”
“好吧,”王世德知道眼前的李三无法敷衍,忽然心念一动,说道,“我有个本家在城外皇庄当差,以前他每隔一段时间要运送数百头猪羊进来尚膳监,然后当天离开,只要届时配合好城防,就能顺利出城了。”
“就这么简单?能行得通吗?”李三听了不太满意,脸上那道疤痕也跟着一抽,“眼下大顺军对京城的出入控制得非常严格呀,你那皇庄当差的本家只怕进不来,进得来也怕出不去呢。”
“控制得再严格也没辙,”王世德不慌不忙地说道,“大顺军入京以来,一直全城戒严,如果他们只是暂时占据京城倒也罢了,但他们更想过几天奢豪的日子,就不得不开放京城。您想想,京城这么多人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怎么办?别看仓储里有足够京城支数年的粮食,那些新鲜的小菜、瓜果,生火需要用到的柴火木炭,人们吃的生猪、牛肉、羊肉,以及皇宫里和众多士大夫们需要用到宫廷食物、形形色色的日用品乃至奢侈之物,哪一样不是靠城外支撑?至于出城,亦是同样道理,京城里得了瘟疫的病人,难道听之任之不送出去?我本家做的是皇帝的用度,谁人敢拦?京城之繁荣,在于源源不绝的白银流入又流出,否则只是死水一潭而已。所以开放城防,只是时间问题。”
李三眼珠转了两转,像是被说服了,连连点头说道:“这也不无道理。”
“至于我们会走哪道门出去,以什么方式出去?又已经联络上了哪位城防官员,出去后如何安排他们到南方,这个恕我不得不暂时保密了。”王世德继续说道。
“好吧,我信你便是。”李三将手一扬,不再过多追问,“至于诏狱之事,倒也急不得,这几天我已安排手下打探北镇抚司的详细情形,你列个名单出来,其中哪些人可以收买利用,就有劳你了,如何把我们要的人安全救出来,咱们还要合计合计。”
“这个当然。”王世德一口答应下来。
他手心捏了一把冷汗,这是欺负李三不懂宫廷的规矩,成功忽悠了一把。李三虽然黑白道通吃,可对宫廷生活的细节关不了解。其实早从嘉靖年间起,皇帝的一日三餐都改由左右大太监轮值供应了,这些大太监每家属下,都有经管、造办、膳馐、掌家等官数十员,造酒、醋、酱等项并荤素各局,厨役多达数百人。崇祯初年虽改回尚膳监供办,可崇祯十三年,又改为旧例。虽然尚膳监依然是代表皇室采购,但绝没有所描述的那般特权,而且现在李自成当权,是否遵照以前的做派犹未可知。更何况,王世德也没有城外皇庄干活的本家呀。
王世德和李三两人尽管各怀心机,此刻却是相视一笑。
王世德满脸堆起笑容,心中暗自盘算。既然是要从诏狱救人,顺便也把老蔡族叔的主人一起救出来,自然还要利用老蔡族叔的出城渠道,既然可以借力打力,这倒是一箭三雕的好处。而劫诏狱有了李三的帮助,自然多了几分胜算。没想到昨天才山穷水复疑无路,今天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不过,看着眼前这位李三笑眯眯的样子,他笑起来的时候那道刀疤拧向一边,更露狰狞。
王世德也暗暗告诫自己,这位三爷绝对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辣人物,会这么轻易将所有秘密都毫无保留地透露给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