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经纬俯下身去,正撞见小希圆睁着的一双明眸,不由得又惊又喜,伸手去握小希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扶我起来。”
万经纬拦腰抱起小希,让她靠坐在自己的怀里,小希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终是默认了万经纬的这份亲密举动。
屋里的众人,一见小希醒来,全都聚到床前,包括一直不曾开口的陆齐俊笙。
霂云长公主此时,也缓缓站起了身,面对面地打量着床上的小希。乍然相见之下,竟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知该如何开口,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硬生生堵在喉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众人皆是沉默着,心情各异。最后还是袁明致打破了僵局,他仔细地端详一番小希的脸色,欣慰地说道:“恭喜瑞姑娘,看起来你身体中的毒,已无大碍。”
小希抽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算是对袁明致的回应。万经纬则是满面含笑,一边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小希的发丝,一边问道:“瑞希,你几时醒来的,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小希的目光,在郝无双和杨秀雅的身上划过,最后,直直地看向霂云长公主,说道:“我一直都醒着,根本没有睡着,也不是昏迷,你们方才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原来你是在装睡,我就觉着郝姑娘没有说实话。”万经纬指指桌案上的空杯子,继续道:“她说用小勺给你喂的蜂蜜水,可是杯子里却没有勺子,我正感觉奇怪呢。”
“是我让她说的假话,因为,我不想见到……这位夫人。”小希清冷的眸光,盯着霂云长公主,口齿清晰地说道。
霂云长公主尴尬地愣在原地,脸上骤然变色。万经纬连忙打着圆场,道:“瑞希,你可不能这样说话,她是我的姑姑,也是你的亲生母亲……”
小希忽然展颜一笑,抬手亲昵地敲了一下万经纬的额头,说道:“王爷,你一定是弄错了,我没有娘,一直都没有。这位夫人,如此高贵富有,怎会是我这个乡下野丫头的娘?以后,不要再拿这样的玩话来哄我哦。”
霂云长公主近前一步,红着眼圈,说道:“瑞希姑娘,你这又是何苦?说这种自轻自贱的话,不是在往我的心上,捅刀子吗?”
小希敛起笑容,正色道:“夫人,从您进到这个房间起,给我捅的刀子还少吗?论起捅刀子的功夫,比起您,我可是自愧不如。”
霂云长公主难过地摇摇头,含泪道:“瑞希姑娘,若是我说的话,做的事,有得罪姑娘之处,那么,我给你道个歉。不过,请你相信,我真的是一心为你着想,并无它意。”
小希突然坐正了身子,直视着霂云长公主,冷声道:“夫人的道歉,请恕小希接受不起。还有,您口口声声说是为我着想,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动手打了我最要好的姐妹,还想用钱,来打发了她们二人。夫人,您这样做,我这里很痛。”
小希指着自己的胸口,继续道:“夫人,小希命苦,做不了什么千金大小姐,也无法接受您的所谓善意的安排。您还是请回吧,顺便告诉你们家老爷,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也永远不会踏进国公府的大门,让他大可放宽心。”
“瑞希……”霂云长公主悲伤地唤了一声,扑到床前,伸手想要抱住小希,却被小希冷漠的眼神制止,僵在当场。
这时,陆齐俊笙过来,扶住了霂云长公主,低声劝道:“婶娘,瑞希妹妹身体刚好些,不能过于劳神。不如,我们先回去,让她好好将养,改日再来看她。”
霂云长公主颓然地跌坐在床边,心中十分的不甘,她想不明白,自己不过就是想打发两个身份低贱的丫头,何至于惹怒了小希。如果说小希生陆齐冲的气,倒还情有可原,可千不该万不该,如此对待自己呀。
越想,霂云长公主越觉得委屈和心酸,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陆齐俊笙看一眼霂云长公主,又把目光投向小希,求救般地开口道:“瑞希妹妹,你看……”
小希抬眸,上下打量着陆齐俊笙,呵呵笑道:“这位公子,看起来好生面熟,请问,公子当年丢失的妹妹,可否找到?”
陆齐俊笙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地搓搓手,说道:“瑞希妹妹,你还记得那次的事啊,都过去了那么久,就别再拿我取笑,行吗?”
“我可没有取笑公子的意思,只是当时印象太深刻,公子又长得一表人才,自然令人难忘。不过,本姑娘对公子印象最深刻的不是这次,而是你用迷药将我迷晕,劫走的那次,想来公子也不会忘记吧。”
陆齐俊笙更加的窘迫,有心开口解释一番,又苦于众人在场,无法将责任推卸到叔父陆齐冲的身上。只好干笑两声,带着歉意道:“那次……确实是无奈之举,还请瑞希妹妹……多多体谅。”
小希微微喘息片刻,也不再与陆齐俊笙纠缠,转头对着万经纬说道:“我有些累了,放我下来躺会吧。”
万经纬看一眼小希的脸色,见她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稍显急促,急忙抬头望向郝无双,道:“郝姑娘,麻烦你去绞个湿布巾,瑞希又出汗了。”
郝无双点点头,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被打的半边脸,那里已是红肿鼓起,印着清晰的手指印,而后一声不吭,转头出了门。
这边,杨秀雅悄悄地挪到床边,拿起那把大蒲扇,动作轻柔地开始给小希扇风。
小希侧身躺好,微笑着对杨秀雅说道:“小雅,不用扇了,我不热。等下让袁大人送你回家,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也该回去好好睡一觉。”
杨秀雅乖顺地小声应道:“好,小雅就听三姐的,明天一早,我再和哥哥一起过来。”
霂云长公主独自难受了一阵,见小希再次躺下,本想起身回去。却不想正听到杨秀雅的那几句话,心中顿时火起,怒目瞪视着杨秀雅,训斥道:“杨姑娘,本宫说的话,你是当成了耳旁风,这么快就忘了?你要称呼瑞希姑娘小姐,而不是什么三姐,记住了吗?”
杨秀雅被霂云长公主的气势,吓得一哆嗦,手中的蒲扇,也随之掉落在床上。她低垂着头,满面涨红地低声道:“长公主,是……是民女一时失言,对……对不起,下次一定记住您的吩咐,决不……再犯。”
杨秀雅的声音低了下去,小小的脸蛋,皱成一团,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着畏惧的光。
霂云长公主看着瑟缩发抖的杨秀雅,脑中忽然冒出另一个女人的影子。她不由上前两步,伸手捏住杨秀雅的下颌,将她的小脸抬起,仔细端详一番后,问道:“你说你叫杨秀雅,对吗?”
“正……正是。”杨秀雅吃力地答道。
“那你可认识一个叫杨秀怡的女人?”霂云长公主盯着杨秀雅问道。
未等杨秀雅回答,小希在床上大声叫道:“夫人,请您住手,您想要知道的事情,我来告诉您答案。”
霂云长公主从杨秀雅吃惊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所以她没有理会小希,继续催促道:“快说。”
杨秀雅不明白,眼前这位尊贵的公主,怎么会突然提到二姐的名字,眼神和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厌恶,甚至是不屑。她感到迷惑不解,又不得不回答,于是战战兢兢地说道:“杨秀怡,是……是民女的二姐。”
霂云长公主听罢,用力地一甩手,将杨秀雅单薄的身子,掀翻在地。而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贱人。”
小希从床上挣扎着爬起身,怒视着霂云长公主,声音冰冷地说道:“夫人,我请您立刻离开这里,以后,再也不要出现,我也不想……再见到您。”
霂云长公主转回身,张口想要解释几句,又似乎不知从何说起,恨恨地一跺脚,说道:“瑞希姑娘,你不清楚缘由,以后我再和你细说。总之这件事,你一定要听我的,不要再与杨家人牵扯不清,行不行?”
小希侧着身子,费力地抬起头,道:“夫人,您就这么讨厌杨家人?据我所知,杨秀怡可是国公府的大功臣……”
霂云长公主一把攥住小希的手,诧异地说道:“瑞希姑娘,原来你……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万经纬从身后托住小希的身子,也是满脸吃惊的表情,开口道:“瑞希,原来俊睿表弟的生母杨氏,竟然是……是杨姑娘的姐姐?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小希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陆齐俊笙,而后收回视线,说道:“王爷,你至于把嘴张那么大吗,这个世上,从来就不缺少孽缘。而且,杨秀怡进国公府做了妾室这件事,想必陆齐公子,也早已知晓,毕竟,公子曾经见过秀怡姐,不会认不出来才是。”
霂云长公主越发的气恼,将目光看向低头不语的陆齐俊笙,恨声道:“原来,你们都已经知道杨氏的出身,却只瞒着本宫一人……”
说罢,一甩衣袖,疾步奔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