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宁没想到母亲真的铁下心来要送她出国留学。刚刚遭遇高考失利重大挫折，女孩眼中的世界变得一片灰暗。现在母亲将留学中介公司名片放在她面前，重新为她燃起了希望之光。思宁张开双臂搂住母亲瘦弱的身子，哽咽道：“妈，真的要送我出国？你简直太伟大了。”
杨清芬眼眶湿润了，把那个存折放到女儿手上：“得谢谢你爸，是他给你留下的钱。”
思宁手捧存折站在父亲遗像前喃喃道：“爸，你放心吧，我会好好读书，将来一定孝敬妈妈。”
第二天，杨清芬带思宁来到华夏中介公司，叶小姐像见了老朋友一样请母女二人去小隔间商谈。思宁红着脸说：“叶小姐，我英语成绩不行，什么证书也没考过，办出国留学会不会有问题？”
叶小姐将手搭在思宁肩头，大姐姐般亲切宽慰道：“妹妹，不要担心，哪怕你从来没学过外语，我也有办法送你出国，我的工作就是帮你圆留学梦的呀。”她说着从文件夹里取出一沓国外学校资料放在小圆桌上，大多是外文的，少数几份注上了中文，所有学校资料无一例外配有很能吸引眼球的彩色照片。
“阿姨，妹妹你们看，这是法国大学预科学校的资料。进预科学校主要是学法语，入学门槛低，只要有中国高中毕业证书就行。虽说读预科学费有点贵，但一年后考进法国公立大学就好了，学费全免，只需交点儿注册费，那样的话不是等于法国政府为妹妹付学费，培养妹妹成为大学生吗？再说妹妹人长得这么漂亮，到法国去读书，多见识一下法国女郎，气质肯定会更加优雅，将来找老公身价档次也高了。”叶小姐说这番话时很注意观察杨清芬母女的反应，虽说最后几句话是半真半假开玩笑，但她相信自己对这个家庭经济实力及女孩心思的判断不会错。
果然，杨清芬听说法国所有公立大学都免学费，惊喜得张大嘴巴呆呆望着叶小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真的吗？哪能有这么好的事啊？”
思宁看到资料照片上一群肤色各异的男孩女孩坐在草地上聚餐，他们身后是一栋栋童话小屋般可爱的校舍，掩映在绿树丛中。在思宁印象中，法国可是以香水、葡萄酒、时装、漂亮女郎闻名的浪漫国度，要真能去法国读书，珠珠那个连空气中都飘散着牛羊膻味的澳大利亚又算什么呢？女孩彻底心动了，对母亲说：“妈，那我就去法国吧，听叶小姐的话准不会错的。”其实此刻思宁想的是过一会儿怎么去向珠珠炫耀一番浪漫法兰西。
杨清芬交了五千元定金，叶小姐将她们母女二人送至门口：“阿姨、妹妹你们放心好了，护照、签证、机票、入学通知连同在法国的住宿，我都会帮忙办好，到时候妹妹只要拎着箱子去外国当大学生就行了。”杨清芬则千恩万谢：“叶小姐，拜托，拜托，我和女儿就在家等你信啦。”
思宁一走出留学中介公司，迫不及待给珠珠发去了手机短信，这是自高考发榜以来她最开心的一天。
此后一个月，叶小姐几乎隔三岔五给杨清芬和思宁来电话，通知她们去支付下一笔费用或是填写一些表格。每见过一次叶小姐，那张存折上的数字就减少一点，然而杨清芬的不安心情总会在叶小姐报告事情进展情况后稍稍松弛下来。至于思宁，已开始沉湎于对浪漫法兰西之旅的憧憬，至于出国留学究竟要花多少钱，无需她来操心。幸好存折数字止跌于最后的一万五千块，杨清芬从叶小姐手上接过女儿的护照签证及入学通知书时，长长舒了口气。
叶小姐做事很地道，她将代理思宁出国留学所有费用的发票收据复印做了个备份，票据原件则一一清点后交给杨清芬。叶小姐说：“阿姨，我们公司做事情讲规矩，你看我从头到底为妹妹忙了一个多月，公司只收一千块钱代理费，真像给客户义务劳动一样。”
杨清芬想起自己曾经疑心过中介代理人会暗中吃客户回扣，现在听叶小姐这么说，心里又觉得很过意不去，她咬咬牙摸出两百块钱往叶小姐手里塞。叶小姐赶紧推开杨清芬胳膊：“阿姨，我跟你开玩笑呢，只要能帮你家妹妹圆出国留学梦，我心里比什么都高兴。你要真给我小费，那就是砸我饭碗了，我们公司规定，员工不能擅自接受客户好处的。”
从中介公司出来，杨清芬直接去了趟银行，将存折上仅剩的一万五千块钱全部换成欧元现金，准备给女儿带在身边。思宁摸着尚留母亲体温的欧元纸币，眼泪涌了出来：“妈，我把家里钱都用光了，你以后怎么办呢？”
杨清芬抹去女儿脸上泪水：“傻丫头，妈每月有工资，怕啥？只要你能学好法语考上公立大学，往后妈只要负担你生活费就行了，累不着的。”杨清芬努力作出轻松表情，心却朝着一个无底黑洞坠落下去。她明白自己每月满打满算三千多元工资，跟女儿在上海生活已显得紧巴巴，怎么可能靠工资来负担思宁以后几年的留学费用。叶小姐倒是给杨清芬出过主意，但她此时不能告诉女儿，她得让思宁无所顾虑开开心心踏上法兰西土地。身为单身母亲，杨清芬的神经已被生活磨砺得异常坚强，她自己能够承担的，决不肯让女儿来分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