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走过去,随便找了张空桌坐下道:“店家,来碗面。”
中年汉子应了声,再一看他身后还跟这个姑娘,便问道:“你们两个人,只要一碗吗……”
杨云转头看了一下气呼呼地白玉辰,拍了一把脑门不好意思道:“瞧我这记性,要两碗,两大碗。”
白玉辰这才坐下,看着那边忙碌的汉子背影问道:“咱们打探消息,你来这里干嘛?”
杨云指了指面前的街道对她解释道:“这里是从孙平住的东城区出来往客栈的第一个面摊,也是他去客栈最近的一条路,所以先问问这边的店家看看,应该能有所收获。”
“那……万一没有呢?”白玉辰想了想问道。
“没有就换个地方继续问咯。”杨云无所谓道。
白玉辰疑惑道:“那我们明明只要在外面问一下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进来吃面啊?”
“因为我饿了,早晨起来还没吃过东西。”杨云转头看到汉子已经端着碗走出来了,忙笑着起身接过面碗,拿了双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白玉辰本想嘲笑他两句,可看着那一大碗面,自己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柳小蝶也是才起来没多久,肚里空空如也,赶忙也抓了双筷子吃了起来。
那汉子看着二人吃相,走了过来笑道:“看你们这模样,饿坏了吧?没事,使劲吃,我老李的面没别的,就是分量足,一碗管饱!”
杨云抬起头来,咽下口中食物才开口道:“老哥这面还真不错,我走了这么多地方,头一次见这么大碗的面,也头一次吃面吃的这么开心,滑溜筋道,真是好手艺!”
老李一听杨云的话,拍着胸脯道:“那是,我这手艺别的不说,搁这滦州城里那也是人人都知道我李大碗的名号。听你刚刚说话是外地来的,也难怪不知道我这一手。”
见杨云埋头吃面没空回应,老李又自顾自道:“你们从外地往滦州来,是来做啥的?看你书生打扮,想出人头地不都得往蓟都那边走吗?”
杨云停下筷子,摇了摇头笑道:“今年春刚落第,不提也罢,来这边是看望朋友的。”
老李顿时一脸同情地点了点头:“我看小兄弟你面善,待人也挺有礼貌的,落了榜也没事,来年再去试试。”
杨云点了点头,老李又问道:“你们的朋友叫什么?方不方便与我说说,没准我还认识呢,也省的你们去找了。”
杨云顿时一脸欢喜道:“那可太好了,我那朋友姓孙,叫孙平,听说是住在这东城区,老哥你有听说过没?”
老李一愣,随即一拍旁边的桌子,把白玉辰吓了一跳。只听到带着惊讶的语气喊道:“啥玩意?你说你那朋友是孙平?”
杨云点了点头,老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了摇头道:“不像啊,你这样的人,怎么能认识他这样的朋友呢……”
杨云一脸奇怪道:“孙平……他做了什么坏事吗?”
老李摆了摆手:“坏事倒不至于,但那小子就是让人看了来气。你说说这么大的人了,媳妇也没讨到一个,整天还胆小怕事畏畏缩缩的,难不成要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说着他想起什么,向杨云问道:“你们不是朋友吗?怎么你这么年纪就有了个这么好看的媳妇,还知道去考功名,他咋就啥都不知道呢?”
杨云一愣,有些尴尬道:“我与他……还是十多年前认识的,那会他还没这样……”
老李这才点了点头:“难怪,我其实也是听说,那小子家里出了些事,这才变成这副模样的……”
“出事?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老哥能给我说说不?”杨云好奇问道。
老李脸色瞬间一沉,对杨云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也都是听说的,不过这事吧,听起来挺邪门的。”
杨云感觉到了一丝一样的气氛,追问道:“哦?怎么个邪门法?”
“孙平他家不是滦州城里的人,是在滦州城外的一个小村落里边长大的。听人说啊,他家老爹是当年打胡人的老兵,那会咱这还是赵国的地方呢。后来这边发生了一场大战,整个大营三万人全死了,就剩下他老爹一个活下来了。”老李一边回忆,一边讲述着。
“这……”杨云与白玉辰面面相觑,“这好像也不怎么邪门吧?”
老李摆了摆手道:“邪门的在后面呢!活下来之后呢,老孙也就不当兵了,回家娶了个媳妇,老老实实过日子,可没想到媳妇生孩子难产死了……”
白玉辰放下筷子,恨恨地说了句:“你们男人在那个时候只知道保小,女人死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老李面色古怪道:“若是这么说别人也就算了,但老孙他……他当时可是直说保大的,可没想到最后还是大人死了,给他留了个小儿子……”
“那个小孩子……就是孙平?”杨云试探问道。
老李点了点头:“孙平这小子生的诡异,人都说他是抢了他娘的命数活过来的,也有人说这是他爹当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沾上的阴气害死了自己媳妇。反正那一阵说什么的都有,直到孙平后来慢慢长大了才没人再说这事。”
“那孙平他爹还健在吗?”杨云想了想问道。如果孙平的父亲还在世,那孙平就说了谎,他身上的疑点就更多了。
老李摇了摇头:“早死了,有好几年了。不光他爹,和他亲近的人一个两个都没啥好结果,我那个堂哥家里就是。”
“堂哥?”
看着杨云的疑惑神色,老李解释道:“嗐!你瞧我这记性,忘了你是外地来的,不知道这些事。孙平他有个表哥,姓李的你知道吗?他俩从小一块长大的。”
杨云点了点头:“这倒是听他说过,好像叫李常。”
“那小子是我堂哥家的,按辈分得叫我一声叔呢。”老李道,“可我这堂哥家里可实在是没什么好日子过。孙平八九岁那会正赶上咱们当今的燕王和胡人打仗,当时两边打的很激烈,死了不少人,滦州城附近一带的村镇闹得人心惶惶……”
杨云打断道:“老哥莫要骗我,咱们大燕和胡人虽然打过来打过去的,可两边的军队却从来不曾对那些平民百姓动手啊!”
老李看着杨云一脸疑惑的表情,点了点头道:“谁说不是呢?都知道他们不对平民百姓动手,所以大家一开始没放在心上,可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就出了事……”
老李说着有些唏嘘道:“那会他们两边打的激烈,都怕对面派细作来扰乱军心,也害怕自己这边的人带出什么情报去给中原人,所以对这些流民盘查的很严。堂哥他们夫妻俩也是挺惨的,就因为站在一个细作后面,还和他说了几句话,就被当成了同伙……”
“那李常……”杨云没有问那对夫妻的结局,因为老李的表情已经很明显了。
老李叹了口气道:“李常被老孙死拽着没出声,这才保下了一条命。老孙也就断了往远处跑的想法,来到了滦州城里,靠着老何和我们这些亲戚们的帮衬,慢慢站稳了脚跟。前些年,老孙还帮着李常讨了个媳妇,生活本来应该圆圆满满的,可谁想……”
杨云已经由孙平口中知道了李常的事情,却还是沉着脸色问道:“难道他和李常也同样死于非命?”
老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老孙这人啊,先前也是靠着一把子力气干活,后来年纪大了,慢慢干不动了。几年之前吧,有一天他来找我喝酒,一边喝一边叹气,说自己现在年纪大了,也赚不得多少钱了,最大的遗憾就是还没帮儿子讨个媳妇,儿子的性格又胆小怕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那一天。我当时还骂他说话不吉利,谁成想第二天就听说了他的死讯……”
说到这,他又重重叹了口气:“你说说他怎么就这么邪门呢?”
杨云想了想问道:“可知道孙老伯是怎么死的?”
“孙平说一觉睡醒就看到他躺床上不动了,还专门跑到衙门去找了仵作来,人家说是年老体衰,气血衰竭。”老李说着摇了摇头,“平日那么壮的一个人,怎么就能老死呢?他也就比我大了那么五六岁,你说这事邪门不邪门?”
杨云点了点头,老李又道:“还有更邪门的呢!老孙死了之后,过了几年平静日子,李常也跟着出事了。”
“李常……他出什么事了?”杨云问道。
老李一脸惋惜道:“那么年轻一个人,老实还顾家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他媳妇这几个月一直在四处托人打听他的消息,让人看了都不忍心……”
杨云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古怪道:“如此说来,这孙平还真就有点天煞孤星的命格,跟他亲近的人都……”
他话说到一半便闭口不言,那边的老李无奈叹了口气:“可不是嘛!我们平日里其实也不信这些说法,但这些事都摆在眼前,你说我们信是不信?李常也出事后,和孙平关系近的也就只剩下了老何他们家和我家了。我们两家现在都害怕的不行,想躲着他都来不及。”
说着他看了眼杨云和白玉辰道:“我看你们俩应该是大老远跑来这找他的,想来你们关系应该挺好的,但还是小心些好,不然到时候真出事了,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杨云点了点头笑道:“多谢李老伯提醒,我们吃好了,把面钱结一下吧。”
说着掏出一小锭银子,老李一看有些不高兴道:“你这年轻人,出门怎么连碎银子都不带的?”
说着就跑回屋子里去找银子要兑给他,杨云看着他的背影,起身对白玉辰道:“走吧。”
“就这么走了?你银子不要了?”白玉辰疑惑道。
“人家讲了这么久,你听书也得给几个茶钱呢吧?”杨云摇了摇头道,“走吧,我们还要去下一个地方。”
白玉辰好奇道:“下一个地方?我们要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娘子。”说着笑着转身离去,留下白玉辰在原地一愣,赶忙也跟了上去。
老李急急忙忙从屋子里走出来,手上拿着那锭银子喊道:“小子,你这银子太多了,五两的我兑不开啊,能不能换个小点的……”
出来一看却愣了神,外面除了空桌上的两个面碗能证明这刚刚有人坐过,早已不见了二人踪迹。
“真是怪人。”老李看着手里的银子道,“不过怪不怪的,总归是个好人,希望好人能好好活着吧。”
而另一边的客栈里,陈孟正和孙平聊起生平。
“原来你不是中原人啊?!”孙平惊讶道。
陈孟点了点头:“我刚到中原没多久,被人冤枉做坏事这种情况,我也经历过,所以很能理解你的心情。”
说着他拍了拍孙平的肩膀:“你别担心,赵总捕肯定不会冤枉你的。”
孙平点了点头,有些无奈道:“只可惜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这样好说话,刚刚楼上那个白衣服的人脾气就很差。不过我也能理解,谁让我和这命案扯上联系了呢……”
陈孟点了点头道:“麻烦你多担待,等证明清白后我们会给你赔礼的。”
孙平摆了摆手道:“赔不赔礼就不必了,能证明我的清白,我已经很高兴了。毕竟我是从小顶着害人的骂名长大的……”
“害人?什么意思?难道你小时候就被扯进命案里面了?”陈孟好奇道。
孙平摇了摇头道:“不是命案,但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