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凌一走马上任,搞起工作来竟然把他在生意场上的那一套运作方式完完全全地给搬了过来,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通过走后门送红包吃喝玩乐来往平里摆。起初,张云对他的这种做法很不以为然,甚至是十分的反感。但时间一长,竟然发现这样做也有这样做的诸多好处,一方面可以避免少走弯路,同时效率也相当的高,几乎有一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巨大威力。说来也是运气,就在王凌当上村主任不久,县石油公司和电力局先后在他们村的地盘上建起了加油站和变电所,就这两项卖地村上共收入了二十万元。说实话,这二十万元对于他们这个穷村而言,可以说是一夜暴富。因为有这二十万元做家底,他在村上说话做事腰杆挺直了,底气也足多了,这让他很是高兴了一阵子。按照镇上的规定,村上的财经管理制度是支书批条子,村主任管现金,村文书管帐务,开支五十元以上必须由村委会集体研究决定。可当王凌掌握了这笔资金以后,干起什么来就大手大脚为所欲为如鱼得水。他今天宴请镇上的这个书记,明天又招待镇上的那个镇长,大后天又到县城去疏通这局长那县长的,这些活动当然都是背着他来搞的。可有一关他必须过,就是每隔三月半载,王凌总要拿来一沓子发票要他签字,说这都是为了这项目那项目请张三和李四领导消费掉的。身为一名小小的村支书,既使他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当面去问那些顶头上司去。为了使王凌的这一行为有所收敛,他曾多次找王凌谈过话,又在村委会上多次作过批评。他当面承认过错误,可过后依旧我行我素,积习难改。最让他料想不到的是,在王凌当上村主任还不到一年时间,他在赵书记眼里一下子跌落了,并且一落千丈,一钱不值。同时还小会点名大会批评的,说他是个地道的小脚老太婆,自己走得慢且不说,还老是瘪着一张月牙儿嘴唠唠叨叨地埋怨别人走得太快,走上了邪路。这样的人不仅仅是思想僵化了,而且是大脑严重退化,甚至是彻底软化了。现在都什么年代啦,世界一体化,经济全球化,一切都在现代化高速公路上你追我赶,争时间抢速度地发展经济,可我们有些人还在那里一直裹足不前,一味地埋怨徘徊,这样的见识和速度,行吗?对于这样的老朽和绊脚石,我们要心放黑手放硬,与其说让他换换脑筋,倒不如干脆换人的为好,更不客气地说,我们应该鼓足勇气拿起革命的铁扫帚,把他们完全彻底地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赵书记是文革中过来的人,张口闭口还带有很浓烈的文革腔,阶级斗争那根弦始终在他头脑里没有消失过。张云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无缘无故地怎么就在赵书记那里混败了呢?并且落到了这步田地?三十多年来,他可是一直被上级各级党组织树立为先进党支部书记,省市县的先进工作者他拿了不计其数,是全县广大党员和干部学习的模范哩,如今在这位姓赵的眼里他不仅贬值了,而且混到了连一堆臭狗屎都不如的地步!
后来人们风言风雨说,王凌领建工队在县城给赵书记义务盖楼呢,张支书这顶乌纱帽恐怕已经戴不了几天啦,一朝天子一朝臣嘛,他已经当了三十多年的支书,也该让位啦。这话他一直似信非信……
王凌终于慢悠悠地来了,王凌来时脸上笼罩着一种浓重的疑惑,可当他看到这热气腾腾的火锅时,他那迷惑不解的神情渐渐地烟消云散了。张支书今天有啥喜事,还七碟子八大碗地搞得这么腐败,莫不是给我摆“鸿门宴”吧?你简直高抬我啦,我哪里有那么高的智才?今天闲来无聊,咱爷俩忙里偷闲放松放松!但愿你说的全是实话。说罢王凌冲着张云一味地笑,这笑看似极其爽朗,也非常地开心,但总是有点做作的味道。你这话可就离题了,我可从来没给你下过套呀?张云说罢,也附和着他笑了笑,这笑显得不咸不淡,意味深长。
对于农村人来说,涮火锅无疑是件十分惬意的事,它不仅仅是物质方面的享受,更重要的是精神方面的享受,它体现出一种地位,一种生活质量。王凌很会吃,吃起来特别地投入,可以称得上是有滋有味狼吞虎咽。张云却吃得不是很有味口,可以说是慢条斯理有口无心。吃了一会儿,他俩都觉得底垫好了。
这时服务员正好把酒也送了上来,王凌一见有酒,立刻喜上眉梢。张云一边吃,一边不时地瞅瞅王凌,又瞟瞟那两瓶“金糜子”酒,一双眼睛禁不住地在这两者之间来回穿梭着,同时又显出一种焦虑和压力,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这是一些细微的表情,如果不是刻意地去观察,是很难看出这一点来的。张云对这酒有着沉重的心里负担。因为他身体素质本来就差,又有严重的胃病,人瘦得几乎像张搓板,平时他是滴酒不沾的,偶尔有应酬渗不了几盅酒就脸红脖子粗的,眼前的一人往往会变成三人,像卡通人似的在眼前直晃悠。可今天这酒他还非喝不行,而且还不能喝大,一定要把握住分寸,让王凌喝出幸福感来,要把他喝爬下,让他意乱心迷,失去控制。只有这样,他才能达到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