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排行老大,当几兄弟在仕村站稳脚跟后,他们马上开始了家园的营造。
据说张家老宅在更靠近水库的桥头那一带,后来搬迁到现在村子的中心。这相当于将家从火车东站附近搬到了武林广场,且还有个半亩大的院子。
岳父自信他的选择,也得意于他的选择,直到我们弃之如敝屣,他才恼怒于我们对他毕生经营的心血杰作视而不见。
这院子其实不错,地理位置处于村子中心,不怕贼偷;周边全是本家兄弟,来往方便;院子后面还有一片竹林、一片菜地,几乎就是完美的田园配套。
那天他问我:“你觉得西北老家好,还是这里好?”我说自然是这里好。他说:“那你总不会老了跑西北老家去住吧?”我说,怎么会呢,老婆孩子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很明显,他老人家长舒一口气。只要女婿同意住在这里,女儿就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他这份家业,也就有了继承。对一个快七旬、经常把“活不了多久”挂在嘴边的男人来说,后继有人是最大的安慰。
自百五十年前“长毛”作乱,此地人口毁灭,祖辈移居此地后,几代经营,岳父的小院自成气候。在这里安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岳父实在想不通,至今意难平。
但岳母的一句话打动了他:“当初你弃祖地而择此,不也是背了祖上的意吗?你要尊重年轻人的想法。”
岳父看是无法,只好闷声吃老酒。
内心深处,我是支持岳父意见的。老人家的社交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住在老屋里,饭时可随便拐进一户人家,端起人家的饭碗就吃。有时在自家也会招呼到一户邻居,坐下就吃老酒。灯一亮,老头儿拐出院门,总有一桌麻将等着他。
可要是搬到别处,这一切均将消失不见。而于他来说,饭搭子和麻将搭子,是他社交的全部。哪怕给他订了一份《浙江老年报》,他也不会用心去打发时间。用他的话说,文化程度太低了,看不懂。只有在地板上铺张凉席午睡时,他才会偶尔拿起报纸翻一翻。翻个身一睁眼,他就能看到自己打理了一生的院子,院内种植了各色水果,每年都有收成,一到秋季就能享用到。光我在微信朋友圈里晒晒,就不知羡煞多少城里人。
老宅出门右首,是一株桃树,主要用于观赏,偶尔也有毛桃可吃。那日姐夫说,把这桃树给迁了吧,种在这里碍手碍脚。但这事归岳父管,我们不好置喙。
再往右靠近院门,是一小片菜地,里面有杏树(因结杏太少而被砍了)、橘子树、冬枣树、映山红。冬枣成熟后,儿子连叶子都打光了,更遑论果子;至于橘子,从年末到年初,儿子每天去摘一个来,一直摘到他够不着,在树下转圈望橘兴叹大败而回为止。
院门另一首,是一株高大的板栗树,每年我要负责将果实打下来,路过的村民也会讨几颗去给孩子吃。
院子南墙根,是一排银杏。去年银杏果下来后,岳母特地装了一袋寄给在海南的母亲。她还特别叮嘱,一岁每天吃一颗,即两岁孩子只能一次吃两颗,三十岁的则可以吃三十颗。结果吓得他们不敢吃,直到岳母去海南旅游时,母亲才拿出来让亲家母做了给大伙吃。
银杏树旁边有桑葚、梨树、胡柚、黄桃等各色树木。黄桃和桑葚好吃得不得了,可惜鸟儿和虫子也知道这些,所以我们终究是没得吃。
房子的另一首,是一株高大的柚子树,一年丰一年歉。
树下有一水龙头,是我洗车专用位。
那日有雨,我拍了张照片发在微信朋友圈里,配诗“雨下着雾,我走出门”。
儿子每天一出门,蹿进这家钻出那家,总能找到小伙伴。那日家长说,等搬到他处,只怕一个小伙伴也没有了。我说,那时,他也上学了,自然会有同学了,何必担心?
话虽如此,9月份开学后,小伙子一连找了好几家,小伙伴都不在家,郁闷到不敢相信。
除了交通略有不便和稍有拥挤之外,这处院子,的确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