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日过后,石雨和金占章才醒过来,他俩当时靠的太近,又没意识到运气护体,被气浪震伤了五脏六腑,高渐离把他俩安置在封尘山庄里,荆轲闻讯后便带着石穗也来到庄内,石雨醒来后便向荆轲描述了当时的情形。
“你说鲁勾践是杀了盖聂之后才死的?”荆轲听罢发问。
“是啊,当时鲁大叔迎着那道剑气冲上去,就直接刺穿了盖聂的左胸,盖聂就直接倒下去了。倒是鲁大叔,他杀了盖聂后就坐倒在地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就变回了原样,然后忽然听到他身体里‘砰’了一声,身上裂出数十道伤口,也倒下去了。”
“盖聂那招是‘飞剑封天’,那是他当时发现‘封天’之力可一次性全部取出,而后需要很长的时间才会恢复,便根据此独创的必杀之技。但是此招必须一招制敌,否则不仅内力耗尽,就是灵石之力也会耗尽,只能束手就擒。”荆轲道:“至于鲁勾践,我推测,当时他释放了‘寒虺’的戾气,魔化自己,使自己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才可直迎‘飞剑封天’。而后回归本体,那些伤痛才一并返还。这也是当年公良拓这个恶魔一人独战数万之众还走出空灵山之故吧,或许这之后他也是饱受返还之伤的痛苦。”
石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占章呢?”
“他一醒就去找墨家的人打听那个姓凌的姑娘的下落了。”荆轲站了起来,又道:“你醒了,我也差不多要走了。”
“师父你去哪?”
“去找个人。”
“我跟你一块去吧。”
两人并肩而行,来到易城之郊的一片林中,远见一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对着站立。
荆轲走上前去,搭拳道:“桓将军。”
那人转过头来,饱经沧桑的脸上仍可见年少时的英气勃发。他出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知道我的身份?是你约我在此处相见的?”
“这些问题,以您之智,如果了解太子如今所谋之事便会知晓的。”
“燕丹?”那男子仰起头沉思片刻,又有些颓唐地低下头,叹道:“我知道你来的目的了,你要我做什么?”
“需要您的头。”荆轲直言不讳。
那男子又忽然仰天笑道:“我桓齮一生为秦国立过战功无数,忠心耿耿,如今却被它搞得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真是可笑啊。也罢,不为你们燕国,我今日也为自己献上这颗头颅。愿此事能成,我也瞑目。”说完便拔出剑来干脆利落地自刎而死。
“师父,你这是?”石雨有些不解。
“太子丹的意思,他不便做我就帮他做吧。”荆轲一脸平静。
“可是为什么……”
“他一会就会来的。
果然没一会儿太子丹就赶了过来,趴在樊於期的尸体上哇哇大哭,石雨眼见太子丹身后的人都流露出感动之色,不由的心里生出一些厌恶来,看了眼荆轲,明白了些什么。
荆轲割下了樊於期的人头,用盒子装好了,对石雨道:“走吧。”太子丹在身后喊道:“荆壮士,何时动身啊?”
“三天后。”荆轲头也不回。
荆轲又带着石雨来到市井那个狗肉铺,那个摊子空无一人,两人走进门去,看到那个狗屠徐夫人坐在椅子上,见荆轲进来了,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桌上看,一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长条状的盒子。
荆轲走上前拿起盒子打开,是一把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匕首,暗淡又有斑纹,荆轲却是点了点头,又盖上盒子。
“你不拿起来试试?”徐夫人出声问道。
“你知道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不,我的意思是,你感受一下它。”徐夫人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荆轲皱了皱眉,又打开盒子,取出匕首,闭上眼睛紧紧地握住。忽然出声道:“灵石?”见徐夫人不说话,又伸出左手一运力,吸出了匕首中的灵石。
一块手掌大的玉石出现在荆轲的手心,洁白无瑕,光亮通透,荆轲瞪大眼睛,惊道:“这…这是?”
“‘和氏’。”徐夫人答道。
石雨听了,也赶紧往上凑,荆轲问道:“这是从何而得?”
“此石本来一直在赵宫之中,当时秦军攻入邯郸,一片混乱,竟无人顾及这块灵石。而当时鲁勾践便盯着这块灵石,自然轻松得到,他没法用第二块灵石,他在去杀盖聂前把它留在我这,让我留给你。”听完徐夫人的话,荆轲点点头,又把“和氏”融入匕首之中。
“走了。”荆轲说道。
“走吧。”徐夫人摆摆手。
三日后,易城外
一支车队往易水边上而去,车上正是荆轲和金占章,而周围一群人皆身着白衣,都是已经知道这场密谋的人,也知道这或是赴死之行,太子丹组织了这些人来为荆轲送行。
这时候,忽然一阵琴声响起,悠扬壮烈,大家循声望去,只看到高渐离正坐在易水边上,前头一把木筑,荆轲听见琴声,也转过身去,看了一眼高渐离,便开口长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长啸兮成白虹。”唱完便仰天大笑,而后转过身再也没回头看一眼。
石雨与石穗骑着马远远跟在后面,石穗问道:“哥,你师父不是不让你跟去吗?”
石雨摇摇头,道:“那可是我师父,我必须去。更何况占章也在车上,他问到的消息是,凌姑娘现在在王贲军中,正随军回咸阳。我们跟上去,这事也必须相助。”
待石雨石穗两人也远去了,身后的人群中悄悄溜出一个白衣人,自语道:“盖聂如今下落不明,这帮求和人马又突然出行,莫非有诈?”说罢,走出人群,脱了白衣白帽,跨上马而去,正是邹威。
车队日夜兼程,过了两个多月才赶到函谷关外。天色已晚,城门大关。一行人只能在关外露宿。金占章找到荆轲,道:“荆大侠,王贲军队就在关中,我若再不去,待他们进了咸阳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要是我能活着救出翎儿,必定遵守承诺。可要是我死在里面了,也请您别怪我失信。”
荆轲叹了口气:“我本该助你,只是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我不能现身的。我知道石雨他们跟在我们后面,你若是需要帮助,可以去找他。”
“这事凶多吉少,我不想搭上石雨。”金占章说完,蒙上了面,就只身走向远处那座阴沉的城池,此刻乌云密布,似乎大雨将至。
金占章往城楼甩上爪钩,轻手轻脚地往上爬,悄声躲过几个卫兵,往城内看去,城内千户人家都亮起了温暖的灯火,金占章想到了凌翎,更是握紧拳头。
“真要硬闯?”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金占章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往一边看去,竟是秦语昂,他仍是一脸淡然,依然穿着件大棉袄。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金占章有些发愣,有些不敢相信。
“我一直在你之后。”
金占章听出他的意思,不禁一阵感动,又一脸认真地开口:“就算死,我也要闯。”
“走吧。”说罢,秦语昂一跃下了城,金占章也跟了上去。两人一路飞奔,直奔城内显眼的军营。不一会儿便到了军营跟前,外围还有士兵站哨,里头至少有十万的将士。
“还是像上回那样?”金占章问道,他指的是第一次遇到秦语昂时两人偷袭王翦的军营。
“不,闯吧。”简短的话语却是一股霸气,金占章望着里头,也不禁热血沸腾起来,见秦语昂脱下了大棉袄,取了个黑布蒙上了脸,当先冲了进去,一把快剑连划三次,哨兵就已经倒下了五个,金占章也赶紧跟上。
但随着为了寻找凌翎而闯进了各个帐营之中,很快有人去通报王贲,不多时,整个军营开始躁动起来,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来。
金占章终于在一个士兵嘴里问出了凌翎所关的牢营,一剑砍倒士兵,便和秦语昂冲了进去,一出帐门,就看到身前黑压压的士兵。然而两人想到达那个牢营,必须通过这些人。金占章不禁皱了皱眉,秦语昂想也没多想,冲进大军厮杀起来,金占章看了看,发现秦语昂居然也没吃什么亏。这才明白他的用心,秦军人多,自己也就两人,在人群中拼杀,他们人多拥挤,反倒不利。又见前面的秦语昂侧头瞥了她一眼,金占章心领神会,绕过他们,往牢营跑去。
似乎渐渐也有人意识到他们是来救人的,也渐渐有人往牢营移动,金占章左砍右劈杀出一条血路,一进牢营,看到凌翎被关在木牢里,凌翎蜷缩在角落边,因为要献入宫中,也没受到什么刑,但是整个人的精神都很颓丧,目光暗淡。木牢前还站着三个士兵,金占章大喊了一声:“翎儿!”接着大吼了一声,一剑往士兵劈去,士兵见状也拔剑迎了上来,只是还没形成攻势便被金占章结果了。
金占章见凌翎依然呆呆地坐在角落里,砍破木牢进去,扶着她的肩膀摇了摇,喊道:“翎儿,是我啊!”凌翎的眼神这才有了焦点,看到是金占章,神情激动,刚要开口,却昏了过去,看样子是备受煎熬而导致的精神失常。
金占章一阵心疼,便一把背上她,一手扶在身后,一手持剑冲了出去。此时帐外围了数百人,金占章一咬牙大步冲进去想杀出路来,可拼杀一阵过后,已是气喘吁吁。金占章担心自己支撑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却突然大喝一声,再次冲向秦军,士兵早就被他刚刚那不要命的砍杀吓住了,都纷纷往后退。这时候,金占章见有了空隙,脚步一偏,挥剑砍倒两人,从旁边的间隙冲了出去,身后的士兵愣了愣又赶紧追上。
秦语昂更是可怕,在人群之中肆意砍杀,杀人如麻,一身灰衣早就被染得通红。王贲也远远地赶到,发现自己一群人围上去丝毫没有优势,便下令将士将秦语昂团团围住,一次只上五六人,并传话下去能杀他的人必将重赏,于是士兵们都一个一个大喊着往秦语昂杀去。但很快,五个人就倒在地上,王贲又一挥手,不一会儿,又五个人倒在地上。不多时,王贲已经下令二十人一同围攻了。这时候,金占章赶到,冲秦语昂大喊一声:“走!”秦语昂听了,双腿微曲,身子一沉,向身前的几人滑步而去,右手高高扬起,重重挥下,一把剑使了个回环,接着继续一借力,冲出了包围圈,身前士兵不自觉地就往两边躲,秦语昂一跃而走,而刚刚他身前的那几人竟一齐倒下。
王贲暗道:“这才是他的实力吗,刚刚的厮杀就没能耗掉他的体力?”副将转头问道:“将军,追…追吗?”王贲一咬牙:“追!让两个人在我二十万大军之中救人来去自如,生平之耻,我也无颜去面见大王了。让弓兵堵死他们的去路!”说罢,当先拍马追去。
一条长长的街道,金占章背着凌翎一路狂奔,秦语昂跟在身后,两边的房屋还亮着微光。刹那间,一场秋雨倾盆而至。很快,身后传来马蹄声,马蹄重踏飞溅起满地的雨水。秦语昂闻声转头,见王贲当先追来,大吼一声,王贲座下的马受到惊吓,马蹄高高扬起,连声嘶啼。秦语昂一挥剑,直刺马腹,那马吃痛,倒在一边,王贲见状,两脚一踏,从马背上跃起,同时拔剑往身下的秦语昂砍去,秦语昂退了一步,王贲见一剑砍空,心中生疑,担心其有后手,在空中收回剑,并把身子向后缩。果然,秦语昂猛地一剑挥上,正好贴着王贲的脸往上削,直接劈断了他的头盔,连额前的头发也一把削断,秦语昂见一击未中,又一脚飞出,王贲便直直往后飞去,秦语昂又转过身去追金占章。
王贲坐在地上手指两人,嘶声大吼:“放箭!”身后黑压压的大军纷纷搭弓射箭,一声令下,万箭齐发,金占章转过头,秦语昂看着他道:“走。别再回来。”然后纵身一跳,长剑回旋,灵石之气迸发,拦下空中的箭,拦下这一波箭后,弓兵撤开,身后忽地冲出上百骑兵,身着铁甲,手持钢枪,声势浩大地冲向秦语昂,落地的秦语昂又不管不顾地大步迎了上去。
此时的雨更是如注而下,金占章双眼一阵模糊,不知是雨是泪,模糊之中他看到秦语昂在人马当中又一次高高跃起,一剑劈断身前的枪头,却被一柄长枪直刺后背,秦语昂回手拔出,又一个回身,长剑划过,数人从马上跌落。金占章猛地一甩头,背着凌翎更加拼命地往前迎着风雨狂奔,身后的灯火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如同闪着微光的星火一般,慢慢暗淡,似乎一切都被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