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第二日,刑狱司来了水月坊。据说是收到黄颜的报案。她在这里丢失了一块传家玉佩。
冉冉把所有的人都喊出来,让黄颜认出当日与她接触的人。她巡视了好几回,把人从里里外外看了一遍,都没有找到顾桑榆。
“坊主,你确定是所有的人都在这里?”
“是的,黄小姐。水月坊的人都在这里。”
“怎么,黄小姐,没认出当天与你接触的人。”刑狱司的傅大人问道。
黄颜摇头,“会不会是还有些人被坊主故意藏着?”
冉冉一口拒绝,“黄小姐,水月坊的人就是这么多。信不信由你。如果不信,你可以搜水月坊。不过水月坊近来要为楚王生辰做准备,搜的时候还请动静轻点,不要把东西砸坏了。”
黄颜知道她在用楚王压在自己,宇文琴师要给楚王献艺。要是他跟楚王说了这件事情,但是显得她无理取闹。
“黄小姐,你确定是在水月坊丢失了玉佩吗?会不会是你在别处丢了,然后在水月坊发现玉佩丢失。”
傅大人给黄颜使了个眼色。黄颜按压心中的怒气,“许是我记错了。或许是在别处丢失了。倒是我不好,还查清事情缘由,便匆匆过来搜查。还请坊主见谅。”
“不要紧的。事情搞清楚就好了。”冉冉皮笑肉不笑开口。
送走了黄颜她们后,冉冉不爽啐了一口,“没事找事。”
原来顾桑榆并没有去摘月楼,而是在梨落院与宇文诀下棋。
“大家都去了摘月楼,我没去。会不会…”
“你不用担心太多。坊主会解决。现下,你最应担心的是你的棋局。”
顾桑榆手执白棋,看着满盘的黑棋,嗔道,“你也不知道让让我?”
“那是你心有杂念,再加之你棋艺不精。”
“谁棋艺不精?你们倒好,在这风花雪月,我就在外面挡剑。”
“小姨?”顾桑榆欣喜开口。
冉冉挨着顾桑榆坐了下来,她看了看占据半边棋盘的黑子,笑了笑,“你也是,怎么不让让桑榆。亏得她还愿意跟你玩。”
宇文诀没有抬眸,“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她还不如她妹妹。同一个娘亲,她妹妹比她识相多了。”
“黄柔?”
“你居然知道她?”
“知道。她上次在琴艺大赛中表现很突出。”宇文诀淡漠开口。
顾桑榆心虚,提到了黄颜她们,没有说话。默默的挑着棋子。
冉冉走后,宇文诀弹了弹顾桑榆脑门,“我说了吧,她不敢随便动水月坊。”
顾桑榆吐舌,“那是小姨力揽狂澜。”
下午的时候,梨落院来了四个赢了琴艺大赛的人。说是要与宇文诀一同练琴。这其中包括了黄柔。
顾桑榆给她们送过茶后,便坐在廊道的栏杆处,听她们弹琴。
练了一小时辰的琴后,她们便离开了。
离开时候,黄柔特意找顾桑榆说话。
“谢谢你的药膏。”黄柔把药膏还给顾桑榆。
“还有,我听姐姐说,她在这里丢了块玉佩。其实我很清楚,有人得罪了她。她想报复而已。所以我很对不起你们水月坊。”
顾桑榆接过药膏,“不用客气。实话告诉你,那个是我。我说了一句,她连她妹妹不如。”
黄柔眼眸微动,没有作声。
“我说的是事实。你终会有一天超过你姐姐。好了,我们现在也没什么瓜葛。从此相见是路人。”
顾桑榆笑了笑,大步往内堂走。
黄柔傻傻看着顾桑榆。
时间一晃就是月底,楚王生辰如期而至。纪寒钰傍晚时分就来水月坊接宇文诀。同行的还有顾桑榆。
顾桑榆本来不想去,且宇文诀也不想她去。可冉冉非要她去。她压下心中疑虑,跟了去。
到了皇宫,纪寒钰安排了他们一间房间,给他们休息。
顾桑榆惴惴不安的坐在软榻,看着宇文诀与舞姬们排练。
排练过后,宇文诀便走了过来。他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害怕今晚会出事。”
宇文诀眼眸微动,“桑榆,你如果想走,就走吧。我让人带你出去。”
顾桑榆听后,心里更加不安。
“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事情?”
还没等宇文诀回答,纪寒钰就催促宇文诀他们上场。
宇文诀把顾桑榆交给纪寒钰照顾,“帮忙照顾下她。她第一次来这里,有点不适应。”
纪寒钰方才见顾桑榆跟着宇文诀,疑惑一下。现下他托自己照顾她,更加他们之间的关系。
宇文诀与歌姬跟着一个太监出去了。独留顾桑榆与纪寒钰在屋里。
“说说,你为什么会与他在一起?他为什么会让我照顾你?”
“水月坊坊主是我小姨。我与义父去南安寺看望他亡妻的时候,遇到的。”
“至于宇文诀。是因为我在水月坊无聊,就拜托小姨请他教我学琴。”
“你说谎。”纪寒钰逼近顾桑榆,戳穿道。
顾桑榆心虚,没有看纪寒钰,低下头来。
“我查过你,你生活在洛水镇。靠医术生活。懂御琴杀人。前些时候,你杀了一个名叫战北野的男人。”
顾桑榆被纪寒钰逼到角落处,无力反抗。
“为什么要撒谎?”纪寒钰逼问道。
顾桑榆推开了纪寒钰,喘了喘气,“撒谎?”她冷笑一声,“你与我不过相识几天,我为什么要把我的底给你交代的一清二楚。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
“我只知道你叫纪寒钰,是太子的随从。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把自己的底告诉我。”
“还有小姨,我只知道她叫冉冉。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对她一无所知,万一她以后想陷害我,我该怎么办?”
纪寒钰愣住。
“你根本不懂我。我是个孤儿,如果我就这轻易把自己的底交出去,我还能活到现在吗?”
纪寒钰低下头,没有直视顾桑榆,愧疚开口,“对不起。”
刚刚听了顾桑榆的话那么多,他只觉得自己很残忍,没有站在她的角度想,反而一味的指责她。倒是他做错了。
相比于屋内的沉闷的气氛。大殿的气氛倒是热闹非凡。
众人都在沉醉在宇文诀安静的琴声与妙曼的舞姿中。可谓其乐融融。
正在大家沉浸在美妙的歌舞表演时候,舞剑的几个歌姬忽然飞起一跳,剑指楚王。却被楚王身边的御林军给挡下了。
“来人,有刺客。”楚王二儿子苏染如梦惊醒,喊道。
御林军层层围住了宫殿。
宇文诀抽出藏在琴里的剑,同歌姬们与御林军打斗。别看宇文诀是个文弱的琴师。可耍起剑来,那是有模有样。
一挡,一旋,一刺,直接割人命,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刚开始还打的好好的,转眼就被压制。
御林军费了几番功夫,才把歌姬,宇文诀给制服。
“博容。”楚王视线扫了扫,发现站在角落的博容。真是没用。楚王嫌弃着。
“臣在。”博容惊了惊,立马走出来。跪在地上,等候楚王命令。
“朕命你彻查其事,把相干人等抓拿归案。”
“是。”肥胖的身体因为叩头过于用力,颤抖几下。
“父王,众所周知,宇文诀是有名的琴师,如今却能以一己之力斩杀御林军。可见此人心计颇深。能教出这样的人,这幕后之人定是不简单。”苏染的眼光有意无意的扫向太子。
太子背后发汗,“父王,这是儿臣第一次见宇文诀的功夫。平日里倒是儿臣疏忽了。这件事确实是儿臣的罪过。但是儿臣并没有弑君之意,还请父王明鉴。”
说罢,跪在地上,重重的叩头。
“是不是你之过,还得要刑狱司查过才知道。这段时间,你劳心劳力,也累了。明天开始,你就待在府中休养。至于你手上的公事,就交给染儿处理。”
“是。”太子郁闷开口。
“染儿,辛苦你了。”
“为父王效力,儿臣不辛苦。”苏染得意开口。
另一边,博容带人搜宇文诀在宫里休息的房间。
“你是谁?与宇文诀有什么关系?”博容略过纪寒钰,问着顾桑榆。
顾桑榆看了看纪寒钰,又看了看博容。
“博容,发生了什么?”
“宇文诀行刺楚王,我现在是来搜查。太子被楚王夺权,禁足太子府。我与你朋友一场,可以当没看到你,你最好快点走。不然端王爷来了,就很麻烦了。”
说迟快,那时快。苏染来了。
“呦,怎么寒钰在这里?你不是跟太子回府了吗?”
“怎么,你认识她吗?”苏染扫了一眼纪寒钰。
“我不认识他。”顾桑榆瞟了一眼纪寒钰。
“你不认识他。而你又在这里,想必也是宇文诀同党。博容,怎么不把她抓起来。”苏染厉声质问博容。
“是,是。”博容马上让人把顾桑榆抓了起来。
“寒钰,我还要去审查宇文诀他们,希望能尽快还太子的清白。”
“寒钰谢过端王爷。”纪寒钰拱手行礼,恭声开口。
“博容,你在这里搜查,我先把她带回刑狱司。好好盘问一番。”
“是,王爷。”
端王爷押着顾桑榆,得瑟离开了房间。
“博容,如果想知道幕后之人,把刚刚女孩与宇文诀困在一起。告诉她,她想活命,就得让宇文诀说话。”
“好,我知道了。现下这时候,太子也回府了。我怕你不方便,想送你回去。”
“有劳了。”
纪寒钰靠在门边,静静等他们搜查。他在想指使宇文诀的人到底是谁。谁能有那么大本领,培养出这样的人才。难道是端王爷吗?太子一旦失势,他就有可乘之机。可他断不然拿楚王的性命开玩笑。
想起端王爷,就想到了被抓走的顾桑榆。刑狱司不是个人呆的地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熬住。
端王爷把顾桑榆带回刑狱司,二话不说直接上刑。
“说,你与纪寒钰,宇文诀到底什么关系?还有宇文诀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他刚刚看的很清楚,纪寒钰一直在看着她。说是不认识,谁信。
“王爷,我不认识什么纪寒钰。而且我只是个在水月坊里普通的侍女。我不知道你口中说的幕后之人。我只是一条无辜被殃及的池鱼。还请王爷明鉴。”
“无辜被殃及的池鱼?说的那么好听。我看你不挨点鞭子,也不知道我厉害。”
雨点般的鞭子重重落在顾桑榆身上。顾桑榆咬着唇,默默承受蚀骨之痛。
“王爷,我们方才搜查水月坊,发现人去楼空。”
“什么?”端王爷大怒,举手示意手下的人停住。他站了起来,走到顾桑榆面前,捏住顾桑榆下巴,“水月坊现在人去楼空,没有人可以为你作证。你要是再敢欺骗本王,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顾桑榆愣住了,她回想起临走前冉冉脸上的释然,还有柴房里的半年柴火,还有顾容嵩对她说的话。
“她虽然对答如流,但总有错觉,觉得她不是冉冉。”
原来这一切都是错觉。往昔她与冉冉撒娇的场面,如今想来只有恶心。也不知道顾容嵩会不会遭她毒手。
“还不肯说是吧。来人,接着给我打。”
就这样,顾桑榆一直被人用鞭子抽。晕过去后,便用水泼,待清醒过来后,又接着用刑。如此反复,顾桑榆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幸好,博容来得及时,救了顾桑榆一命。
“王爷,你这样下去,怕是要取她命,到时候连线索都没有了。”
苏染看着半死不活的顾桑榆,嫌弃开口,“不中用。把她关回牢房,明日再审问。”
“是。”
博容把顾桑榆扶到了牢房,小心把她放在稻草上。“要不是当年纪寒钰对我有恩,我才不管你了。”
他给顾桑榆要了一床被子,铺在顾桑榆身上。然后才离开牢房。
阳光爬进小窗,爬到顾桑榆身上。顾桑榆奄奄一息躺在稻草上。疼痛肢解她全身,她不敢随意乱动。
牢房的门开了。
她警惕看着来人。是博容。
博容放下手中的食盒,“这是纪寒钰托我带来。还有药膏。”他拿出了藏在袖子里的药膏。
“只要你能哄宇文诀说出幕后之人,我可以向端王爷求情,放你一马。”
顾桑榆接过药膏,摩挲着,她想起了端王爷命人打她时的狠辣。她不由颤抖几分。
“有什么凭证?”
她现在谁都不能信,只能信自己。
“我以我的性命担保。只要你能哄宇文诀说出幕后之人,我就是死也会救你出去。”
顾桑榆看着博容情真意切的模样,半信半疑。
“宇文诀在哪里?”
“他被端王爷抓去受刑。一个字都没有吐出去。”
“带我到他牢房。”
博容把顾桑榆带到宇文诀的牢房。宇文诀没有在牢房,他还在受刑。
顾桑榆拿出药膏,一边涂擦伤口,一边等着他。约莫半时辰,宇文诀被人押着回来。
顾桑榆冷眼看着地上的宇文诀。“别来无恙,宇文诀。”
宇文诀慢慢爬了起来,坐直身子。与顾桑榆对视。他没有作声,默默坐在那里。
“我顾桑榆真是好本事,竟能让两位费尽心思设了那么大的局来陷害我。真是我的荣幸。”
她眼里已经没有往日的温柔,有的只剩下绝望与无助。
宇文诀抿了抿嘴唇,千言万语,到嘴边只有一句对不起。
“冉冉他们躲哪里?还有我义父是生还是死。”
“我不清楚。”宇文诀冷漠回答。
“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顾桑榆讥讽开口。
宇文诀没有说话,靠在墙壁上,低垂头。沉默起来了。
顾桑榆见问不出什么,也干脆靠在墙上闭目养神。昨天被打完后她整个骨子都散掉了。
她沉沉入睡没多久,就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她睁开了眼睛。见宇文诀被官兵押着出去。
迷糊中,他与博容靠的很近,窃窃私语。博容表情凝重。接着,博容让人松开了宇文诀。宇文诀一蹶一拐的走到她面前。
他靠的很近,顾桑榆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桑榆,这个给你。他能保你平安。还有帮我在南安寺立个衣冠琢。”
顾桑榆感受到有个圆圆滚滚的东西,落入她手里。她没有看清,摸了大概,像是一截什么。
宇文诀瞟了一眼窗外的阳光。如释重负笑了笑。“桑榆,我喜欢过你。”
顾桑榆彻底傻住了,待她想问清楚时候,他已经被人押走了。
顾桑榆这才认真看了她怀里的东西,是一截做工精细的断萧。
博容走了过来,蹲坐在顾桑榆面前,“他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说了幕后之人。”
“他要去哪里?”顾桑榆方才听宇文诀的语气,像是遗言。她开始不安。
博容犹豫半会,才开口。“他要被押去斩首。”
顾桑榆瞬间清醒过来,她紧紧握住半截断萧,似乎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要是再不说,下一个被斩首的就是你了。”博容激动开口。
顾桑榆倦倦靠在墙上,无力闭起眼睛,仿佛下定很大决心,“南安,他们在南安寺。”
博容松开圈住顾桑榆的手臂,“我马上派人去南安寺,还有去找纪寒钰接你回去。”
说罢,风风火火的跑出牢房。
顾桑榆惨笑着,在那一隅角落痛哭着,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