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风从庆山一小接了张野、杨童和巧儿,便一起回三仓货栈。这一路上,最累的是元风,外边是三小只,脑子里是摩哥甲和摩哥乙,一个人陪着五个人聊天。摩哥乙很喜欢杨童,说他也喜欢吃鸡。摩哥甲则在琢磨巧儿,竟然说这个小道友的灵元潜力深不可测。
刚走到酱园街路口,元风就听到了十五的叫声。它从四季香酒楼的门口冲了出来,元风一把就将它抱在了怀里。十五哈着气,不停地舔着元风的脸,小尾巴摇地像电动马达。
就在这时,元风听见天空中传来一声熟悉的长啸,昂起头来便看见一个黑点。他心里狂喜,包子果然有灵性,自己就飞回酱园街了。
家豪从酒楼里也跑了出来,高兴地和元风说道:“元风哥哥,唐大伯和十五说过在这能等到你。它好像听的懂人话,这一段,一到了下午它就过来等你,正好可以陪我玩。嘿嘿,现在店里没黄大仙了,要不,十五肯定能抓着它。”
听到家豪说起黄大仙,张野装作没事人似地四处张望着,元风瞧着他微微一笑。杨童对这酒楼的方向吸着鼻子,说道:“野哥,你闻闻,在炖羊肉呢,还有桂花鸭的香味。”
家豪:“你吃过我们这的桂花鸭?”
元风赶紧挡了一把,“他在货栈里吃过,老唐从这叫的。”
“哦”,家豪说道:“今晚你们也有的吃,下午小林哥哥过来点了一桌子菜,过会就给你们送过去。”
摩哥乙悄悄问道:“法尊,之前看过你在这家酒楼吃的佳肴,今晚上我也可以尝尝了。”
元风心想,你要是能从灵境里出来,真该和杨童拜个把兄弟。
摩哥甲:“法尊,这条小狗倒是没有灵元,但是很聪明,可爱至极啊。”
元风暗想:“摩哥甲,神仙也可以有宠物吗?”
摩哥甲:“那倒没有,有些真神虽有灵禽异兽相伴,但那是双生法身,本质上和神是一体的。”
元风一想,没错,我的法相就是金翅大鹏,哪有心思再养个宠物呢。
……
付涛正在涛声电脑店门口擦着他那辆SUV。
他看见元风带着三个孩子走过来了,说道:“元风,你动作还挺快,这会儿就到家了。明早一起去义乌不?”
元风:“小林哥哥说咱们要跟你们去自驾游,没想到去义乌,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付涛:“你就惦记玩。这条街上不少老板要把铺里的生意改了,这趟主要是考察。像春玲那个照相馆,根本没生意,浪费这么好的市口。义乌好玩不好玩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小子在那边说不定又会悟出一套生意经出来。”
元风呵呵一笑,点了点头,赶紧往货栈赶。
到了店门口,就看见程挺从对面走了过来。他拿了一只搪瓷盆,里面满满地装着肉包,递给了张野他们。他拿了一个包子塞给元风,说道:“等你半天了,你们家老唐今晚给你办宴席呢,我是主要宾客。”
元风看见石小林正在接待客人,赶紧问道:“干嘛办宴席?”
程挺:“你那个《孤儿认定》通过审核了,领养程序也走完了,今儿算你正式落户三仓货栈。我听江夏说,唐伯伯昨天就去派出所改了《户口本》了。”
元风沉默了,去兰溪之前这是他和老唐共同盼望的事儿。可这会儿,因为自己真正的身份,这份亲近他开始本能地拒绝。他内心里已经做了一个决定:即便是自己忍受千夫所指,也不能让老唐再入险境。
程挺带着三小只在门口嬉闹。元风和忙碌的石小林打了招呼便往后院走,心里七上八下。
刚走到院里,他就听见客厅里的留声机里播放着《廉锦枫》,正演到吴士公在唱鱼人歌:“今日残花昨日开,为思少年生成呆。一头白发从将去,万两黄金买不来……”
“傻小子,发什么愣呢?”元风一抬头,看见唐会明正站在客厅门前和他说着话。
十几天没见了,唐会明的精神好了许多,脸上泛着红光,腰背挺直,声震屋瓦。这个变化让元风心痛,之前自己的猜测虽然摩哥甲已经证实了,但直到此时看见老唐,他才明白自己在三仓货栈里的出现对茫然不知的老唐有多么的不公平。
他强颜欢笑,说道:“老唐,你变年轻了。”
唐会明哈哈大笑,“你也有变化,这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来,上二楼。”
元风跟着老唐上到二楼,发现唐会明今天穿着一件崭新的蓝色外套,头也梳得整整齐齐。唐会明指着二楼小客厅谢宁的牌位说道:“看见没,我把咱家的《户口本》摆在那儿了。你小子现在正式成为三仓货栈唐家的人了,这事得让你谢大娘也高兴高兴。”
元风点了点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老唐瞅了瞅元风,问道:“风儿,是不是坐车累了?你看我,只顾着自己高兴了,你啊,赶紧去你屋里歇会。过会儿四季香那边把菜送过来,人来齐了我再叫你下来吃饭。”
元风顺水推舟地上了三楼,倒在床上,心里对老唐的愧疚愈积愈深。
摩哥甲:“法尊,您别难过。只要你不叫他爹,就不犯常度。”
元风:“可我心里深深敬着他。”
摩哥甲:“万万不可,你得做个决定。”
元风用右手大拇指不断地挠着右边的眉毛,闭着眼,心里烦透了。
……
天黑了,三仓货栈内院里的灯都点亮了。石小林把圆桌抬到了院里子,桌上摆满了菜,中间放着一个铜火锅,煮着一锅肉,正呼呼地冒着热气。为了保暖,石小林在餐桌下面还生了两个炭火盆。程挺一家、罗兰和三小只都已在桌上坐好,唐会明拉着元风和石小林也入了席。
唐会明今晚摆这一桌“新年宴席”,为的就是庆祝元风终于成了自己的养子。但下午见到元风之后,唐会明发现他情绪并不是很高。他猜想,也许是元风在兰溪的这小半个月的学习压力太大,也许是听到被自己收养的消息后元风一时还迈不过心里的坎儿,青春期的孩子有这些心思很正常。于是,他便在开席时把原先准备的祝酒的话都给改了,只说是今天是2009年的最后一天,元风又回家了,大家一起吃饭喝酒迎新年。
满桌的人为今天能聚在一起都很高兴,谁也没注意到唐会明话里的细节,都端起了酒杯互祝新年快乐。
酒过三巡,石小林有些醉了,拉着元风说道:“风儿,今天还有一件大事。兄弟你以后姓唐了,没人比我更高兴了。因为我了解老板,也了解你。兄弟你应该敬唐老板一杯,你得改口,亲亲热热地叫一声爸爸,也不枉老板这几个月来对你的疼爱。”
满座的宾客都面露喜色,看着元风。在他们看来,没有比这更顺理成章的好事了。
元风站了起来,拿着酒杯,没法儿张开嘴,只是低着头,手指都有些颤抖了。唐会明一把扶住了他,从他手里拿过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别改口不改口的了,小林,你喝醉了。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不瞒你们说,我就喜欢风儿叫我老唐。他心里有我就够了,别逼人家孩子。”
老程夫妇和罗兰立刻表示理解和支持,都说不着急,给元风找路下坡。罗兰带着大家又行起酒令来,算是把这个尴尬给掩过去了。
程挺看着元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真正的原因他又怎能知道呢!巧儿盯着唐会明,看到了他心里淡淡的失望。聪明的她立刻走到老唐的身边,端着果汁说道:“唐伯伯,我叫你老爸,你答应不?”唐会明立刻被逗笑了。
元风尽量让自己变得自然,但毫无食欲。一肚子意见的摩哥乙此时连P也不敢放一个。
宴席散了,罗兰把三小只送回了福利院。将石小林送到家后,元风回到货栈里,见老唐正在收拾碗筷。
元风赶紧帮忙,两人终于又像往常一样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做着家务。
摩哥乙突然冒了一句,“法尊,过会儿您可以交给他一路太极拳,这样你心里会舒服点。”
“好主意”,元风立刻拉了唐会明走到了院子里。
唐会明:“大晚上的,学什么拳呢?”
元风:“这是我在南溪专门为你学的,你这个年纪用它锻炼身体效果是最好的。陈氏太极拳太猛,又是跺脚又是冲拳的。我练的这套是杨氏太极拳二十四式,讲究协调,不用发劲。老唐,您瞧好了。”
接着“元风”便在院里练起拳来。唐会明见他拳架舒展优美,身法中正和顺,动作沉稳朴实,气动由松入柔,劲起刚柔相济,犹如湖中泛舟轻灵闲逸,便立刻跟着练了起来。
小院里的两人练起拳来,身法如对舞一般,看似无心却有心,道是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