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长官道,往来皆是客。
林如许与无心吃过早点就上了路,秋雨如酥,下得不大,却绵绵不断。这一路上林如许都练着弹刀,嗡嗡的出鞘声引得路人侧目。无心老人则显得自在得多,嘴里哼着小曲儿,走在林如许前面。
走了半日,雨渐渐大了起来。于是两人找了一间破旧茅草屋躲雨。林如许翻出干粮,给无心分了一些,吃饱喝足之后,无心倒头补起瞌睡来。而林如许却是盘坐在地,试着运起功来。今日一路走来,练习弹刀时,他有些感觉,自己丹田之中有一股气,正在五脏六腑中流窜。林如许打小学的招式杂多,但心法却只单单一门。这门心法是他父亲林酆亲传于他,打小就学。他曾问过他父亲,这门心法叫何名字,父亲总是笑呵呵地说“无名”。
习武之人皆知,心法与招式皆为重中之重。心法为根,招式为枝,无心法之招如脱枝之叶,飘零无精神。林如许盘腿而坐,双手搭在膝盖处,他尝试如往常一样运起内力,谁知还是徒劳无功。内力刚生出一丝,就完全隐没进了肺腑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习武之人的内力,本是丹田中生,然后由经脉流转全身,经脉充盈有余,方可招招有力有神。而现在林如许则不一样,内力已经无法流转全身。
放下了膝盖之上的手,林如许就盘坐着发呆,自己伤好之后,丹田就像是一汪海洋,无论再多的内力,都无法装满其中。他甚至有一个绝望的想法。
“是否以后自己都无法修行内力?”
就在林如许沉思之时,无心醒了过来。他发现了正发着呆的林如许,历经世事的他倒是猜到了林如许所忧之事。他稍微坐起了身,靠在一个斜放的门板上。
“小子,别想了。心法内力之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无心靠着门板,淡淡地说道。他望着那破窗窟窿中的圆月,眼神空明至极。
“你怎么知道?”
林如许被他这么一言,晃过神来。有些好奇他所言之事。
“我儿子的命元给了你,你说我知不知道?”
无心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但也没多少埋怨。只是林如许听在耳中,还是有些愧疚生出。
“你过来。”
无心没有理会林如许所表达出的情绪,仍旧语气平淡地说着。林如许听到老人的吩咐,慢慢站起身来,疑惑着走到了他身旁。待林如许走近,无心伸手抓住他手腕,二指顶住脉门所在。林如许没敢出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一柱香过,无心松开了手,若有所思。
“你原先练的什么功法?”
林如许摇了摇头,说了声“不知”。也不是刻意隐瞒,只是他真不知那功法名字为何。
“你父亲是林酆?”
无心像是突然醒悟,睁大了那原本眯着的双眼,不再看那门外月,而是转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林如许。林如许此时内心有些纠结,想着要不要承认此事,因为自己父亲那乱臣贼子的名声,他不敢胡乱声张。但思索了一阵之后,他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了下来。
“哈哈哈,那就难怪,难怪。”
见着林如许承认了身份,无心突然仰天大笑。那笑声洪亮如铜锣乱响,异常刺耳。那两声难怪,却是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听得一旁的林如许懵里懵懂,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终于明白无禅为何会将命元送你,这还真是缘分,看来无禅是放下了,那份罪也算是还清了。”
确定了林如许的身份,无心不再看他,眼神又看向了门外的圆月。
“你认得家父?无禅大师与家父家母有何渊源?”
林如许从无心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仿佛无禅舍命救自己,是为了赎罪?如果真的是赎罪,那能以命相还的罪,该是如何滔天?
“认得,当然认得。至于无禅与他们的旧事,你还是回去问你母亲吧。她知道的比我多。”
既然无心不愿说,林如许也没强求。其实如果林如许醒来那日,自己母亲在的话,他定然会打破沙锅问到底,林如许历来不愿欠人情,就算是已故之人,其实这也是他答应跟着无心走这一遭的原因所在。
“你所练心法名为无为心经,乃是旷世心法。当时林酆也是凭借着它,坐上了举世第一的位置。要知道无为经在出世之时,可是引起了整个江湖的动荡,各门各派都加入了这场争夺之中。可想而之这无为心经的厉害。”
无心慢慢地讲述着林如许所不知的那段历史。林如许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传闻无为心经分两册,上册为心法在五方老祖手中,下册为招式剑法,封于无为山上。至于你父亲如何从五方老祖手中夺得上册,那就不得而知。而如今你之所以无内力所在,只因你伤势过重,往日内力尽毁,而无禅将命元赐于你后,你丹田之广,已远超之前数十倍,想要结成内力,自然是难上加难。要知道,无禅可是修的轮回,四十岁有着六七十年的丹田之力。”
听着无心老人讲解了一番,林如许算是真正的豁然开朗。他至少可以确信,自己还能结出内力。虽然无心说是难了一些,那总比没有希望要好上很多。况且,如他所说,自己所修炼的内功心法,可是旷世心法,定然会有再结成的那天。
想到这儿,林如许脸上挂起了一些笑意。自己这一路一直吊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此刻心里是无比轻松。
大喜之后,林如许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忍不住,还是问向了一旁的无心老人。
“无心前辈,你与我父亲谁更厉害?”
无心听了后,白了他一眼。
“都说过了。几十年来,世上的宗师高手,我没与任何一人交过手,我有多厉害,我自己都不知道。”
无心不想再与林如许废话,站起身来,往茅草屋外走去。
“扰了我清净,我出去转转。”
远远地丢下了一句话后,他就消失在了大门处。屋内就剩下林如许一人,他也没闲着,再次盘腿而坐,口念父亲所教授的无为心经口诀,默默地修炼起来。
“无为天地之始,一而在于目,二而在于心。无为可天地空明,无为可日月清灵。头顶百会大开,璇玑生百气,关元落其中,石足婉转不张,曲骨生而未消……”
随着林如许一遍又一遍的运起口诀,那丹田之气仍旧是生而消散,已经反复了好几十遍。好在林如许也不再疑惑,仍旧继续重复着。
世上功法大成,大多犹如滴水石穿,自古鲜少有人能一步登天。这一日,也许对于林如许来说,只是他江湖之行的一个开始,往后之路,只会更加艰辛。
夜深月悬,林如许也不记得自己运转了多少遍,正在他准备继续修炼之时,无心回来了,他没有空手而归,他肩上还抗了一个人,一个满身是血之人。
那血人还有些气息,他发出了一阵呻吟惊醒了打坐的林如许。夜太黑,林如许顺着声音走过去,待林如许起身走进后,才看清了那奄奄一息之人。此人一副书生打扮,原本素白的长衣已经染成了红衣,腰部和大腿都冒着鲜血,林如许查看了一番伤口,都是刀伤所致。这书生因失血过多,脸已经变得惨白,神志也有了一些模糊。
无心将他放平整之后,用二指在他身上几处大穴处点了几下,勉强止住了那喷射而出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