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承没有抬头,也没有放开手,只沉静回她:“别动,在水里多冰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钟予箐不知所措的任他攥着那只手,在清凉的水里浸泡着,心跳,渐渐脱离了原有的节拍。
十几米外,一群人在偏院门口探头探脑的,惊动了府里的二当家阿甲,只见他带着一身正气走过来,严厉的斥责众人:“做什么呢,鬼鬼祟祟,不成体统。”
“嘘!小声点,侯爷正跟钟小师傅在偏院里玩水呢。”
哇!此等劲爆好事,岂能错过。于是,刚刚还义正言辞的批评他人的阿甲,上来就不讲武德的把最佳观望视角给抢了去,脖子伸的比其他任何人都长,翘首望着水缸前依偎在一起的小两口,脸上露出慈父般的笑容:啧啧!进展不错,看来咱家侯爷开窍了。
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后,钟予箐就把剁手的事情给忘了,自得其乐的撩水玩儿了起来,司徒承在一边默默看着,并在暗中感慨:情绪来去如此之快,倒还挺让人省心的。
经过白天遇刺一事,钟予箐清晰的预知到,可能真到了离开这里的时候了。刺客被灭,这里已经没人对司徒承再构成威胁了,即便是有,相信以他的能力,也是能轻易化解的。所以,她现在最当紧要做的,是在收到撤离通知之前,把这几双靴子尽快赶制出来,白天做不完,晚上熬夜也要做。
夜里光线不好,钟予箐怕伤到眼睛,就去阿甲那儿多讨了几根蜡烛点着,还托他把每个人的尺寸都详细报给她,当晚便开始熬夜赶做。
司徒承最近春心躁动,晚上睡不着觉,恍恍惚惚中,感觉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驱使着他,走到了钟予箐房门口。在门外踟蹰了好大一会儿,才鼓足勇气前去敲门。
“谁?”钟予箐问。
“是我。”
听出是司徒承声音,钟予箐走过去把门打开,遂又转身回屋接着做针线活了。
司徒承进了房间,见钟予箐忙到连头都不带抬一下的,便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做这些,明天做不行吗?”
“不行呀,我马上就要……”差点忘了,他不喜欢听她提离开的事,钟予箐停下手上的活计,怔怔的想:他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他们都总有一别的,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对司徒承说:“犯罪嫌疑人已经拘捕归案了,刺客也已经被解决掉了,我必须得回去交差。”
司徒承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只怕,没有回来的可能。
但钟予箐不想把话说的太过直白,便委婉回复他:“不知道,看领导怎么安排了。”
司徒承又问她:“如果我再次遇到危险,你还会来保护我吗?”
“或许吧,不过,你那么厉害,好像并不需要我保护呀。”钟予箐故作轻松的与司徒承说笑。
“需要,我不是所有时候都这么厉害的。”司徒承目光恳切的望着钟予箐的眼睛说。
钟予箐慌乱的避开他火辣辣的视线。
其实,从白天他为自己洗手的那一刻起,钟予箐就已经在怀疑,司徒承是不是喜欢她?而这一刻,他那写满爱意的眼神,足够让她盖棺定论。只是,他的这份深情,注定要被辜负了。因为这次任务结束以后,他们之间,将不会再出现任何交集。
钟予箐很难过,也很自责。肯定是因为她没有把握好分寸,才惹出了这么一段本不该发生的情愫。而她除了一走了之,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回想与司徒承相识以来的这段日子,他的眉宇间时常夹带着浓浓的愁绪,真希望在她离开以后,他能够过的快意些。
想必以后,两人聊天的机会不多了,钟予箐便趁着此刻,把自己的建议说给他听:“今天从宫里回来的路上,你和阿甲聊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相信过不了多久,朝廷会正式跟你提出征的事,如果你不想横生枝节的话,若皇上问你,派你出征,可要提什么条件时,记得要尽量装的没出息一点,美女、良田、豪宅这些统统都要。”
在外行军打仗,风餐露宿都是常事,所以钟予箐所说的那些身外之物,司徒承素来不感兴趣,他更在意的是那一个个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是否能从每一场杀戮中全身而退。
不过,因为这个提议是出自她口,他十分乐于一试。
钟予箐见司徒承只是安静的看着自己,也不说要不要照办,还以为他不理解,便自发的对他解释:“你不是说当今皇帝多疑吗,只有让他觉得你是个贪小利、没什么野心的人,他才会放心再次把兵权交回到你手里。”
这一招,她还是跟秦朝名将王翦学的。
王翦是钟予箐所了解的众多历史名将里面,少数得以成功解甲归田,寿终正寝的。正是因为明白秦始皇生性多疑,所以王翦在率领60万大军出征之时,几次三番的讨要各种奖励,反而让始皇帝对他没了戒心。
尽管了解司徒承的寿命并没有那么长,但钟予箐还是希望他能有一个温暖且圆满的结局。
见司徒承默然点了下头,钟予箐忙又接着对他嘱咐:“一旦率军去了边关,就不要再回来了,在那里做个割据一方的大英雄,不再受困于人,不正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是他想要的生活不假,只是现在,还需再加一个她。
钟予箐交代的这样周到,像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似的,司徒承不放心的问她:“那你呢?”
“我啊……我事情比较多,可能不能陪你去边关了。”钟予箐歉疚的回他。
“若我想见你了,要怎么办?”
见司徒承问的这般情真意切,钟予箐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是仍旧骗他呢,还是应该诚实的告诉他,他们之间足足跨越了两千年,他的这片思念,注定要沦为一场空了。
钟予箐失魂落魄的胡思乱想着,忘了手上还拿着一把锋利的锥子,只差一点,就要刺到另一只手上了。
幸亏司徒承及时将锥子尖拨开,并掰开她手指把锥子取走,才松了口气。抬眼见她愁眉不展的,像是有着很重的心事,便刻意逗她:“我又不曾强迫你回来找我,看把你愁的,你师父既是蓬莱仙岛上的仙人,你平常应该都住在那儿吧,我去那里找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