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穿行,总算在次日傍晚抵达了明江。
梅漪拽着蕙兰从轿厢中爬下地时,两人的眼睛都因为昨夜里没睡好而熬得通红,她就这样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马夫,心里直想问问他有没有一丝愧疚。
但马夫的眼睛比自己还红,她只好作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
“职责所在。”马夫回了她,“小姐,路太窄了,沿着这条街向前直走,第二个路口左拐再直走就是清裕客栈,我还要赶回棠川复命,就告辞了。”
“你不留下睡一觉再走?”梅漪伸手拦他,“万一路上睡着了。”
“多谢小姐关心。”马夫说着,仍然去扯缰绳,“告辞。”
“欸!”梅漪想阻止,但马儿的力量大过她,蹄子踏土一扬,潇洒走人。
真是随了主子的德行。
“算了不管他,咱赶紧找到地方睡一觉吧。”梅漪说。
她实在困得不行了。
直走,第二个路口左拐,两人很顺利就找到了清裕客栈。
这是家中规中矩的客栈,不奢华但很干净,还算简洁大方,比小时候跟着南初去拜访南疆时住的树藤屋舒服,没有虫子没有雨泥。
望初说母亲就在这家客栈。
向柜台询问了南初的下落,竟然说是住客的隐私,未经本人允许死活不给透露。
明江属于贺兰国,棠川属于北魏,货币有所不同,还好,望初给她的银票正是此意。
她要了间大房。
“等那位叫南初的客人回来了,麻烦告诉她她闺女来了。”梅漪和柜台打了声招呼。
随后,蹭蹭带着蕙兰扑上了楼,找到了房间。
房内正好有一床一榻,会开这种价位房的客人,有时候会带侍从,一人睡床一人睡榻,店家在设计时想的还算周到。
不管三七二十一,梅漪扑上软榻就抱住被子不撒手了,顺手就拉过蕙兰让她同睡一榻。
“客栈里榻比床干净,就在这儿一块儿睡吧。”梅漪陷进被子里就睁不开眼了,嘀咕着嘀咕着,真睡了过去。
蕙兰看她确实是累了,无奈一笑,轻轻起身,将她的被子往上提。
随后,她拿起桌上的易碎的提灯,倒放在门口,然后抱过来床上的丝被裹在身上,跪坐在地,双臂趴在软榻边上,守着梅漪也睡了过去。
-
一夜无梦,梅漪一觉直接睡到了次日正午。
醒来时,脑子还是迷蒙的,就感觉到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在舔自己的脸。
睁大眼睛一看,一张放大的黑白狗脸出现在上方。
“啊!”梅漪叫了一声。
“小姐,怎么了!”蕙兰正在房门口和小二点餐食。
“哪来的狗!”梅漪坐了起来,两手抓着那只小狗举到半空,不让它的舌头再靠近自己的脸。
“呀!”
蕙兰看着眼前场景,心想大概是自己开门的时候没注意,让这只狗溜进来了。
草草和小二交待了两句,蕙兰连忙走过来。
她将狗子抓过去,一把丢出了房间:“去去去!”
“欸!你轻点!”梅漪听到狗子叫了一声。
狗子被无情扔出去,蕙兰啪地一声将门关上:“小姐,没吓到吧。”
梅漪此时已经腾出空隙起身,一边穿鞋一边回她:“还好,就是脸上口水干了有点绷。”
“我去给你打水洗脸!”蕙兰说着,端起铜盆往外走。
刚打开房门,那只狗子又顺着门缝溜进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蕙兰放下手中铜盆就要去抓它。
“算了算了!”梅漪叫住她,“你先去打水吧。”
“那好吧,小姐你小心点!别让它咬到了!”蕙兰知道小姐不怕狗,就先端着铜盆出去了。
梅漪坐上了桌,拿起了一块绿豆糕。
“喂,你是饿了吗?”梅漪试探着将绿豆糕递到狗子面前,一边伸手想摸摸它的头。
狗子闻了闻那绿豆糕,一口含进嘴里,随后就给吐到了地上。
“你这家伙。”梅漪哭笑不得。
房门忽然又被打开,梅漪抬头,进来的却不是蕙兰。
是两个年轻姑娘,穿着两身一样的黑衣,人均佩剑。
狗子忽然就叫了起来。
“姑娘......”梅漪看两个姑娘眉宇不凡,心里有点小紧张,“你们找谁啊?”
那姑娘微微眯眼,随后噗通一声就半跪了下来,齐声说道:“羽卫十九,前来认主!”
“啥?”梅漪看着她俩,“什么十九?”
“回主人,十九是我的序号。”十九回答她。
“等等,你先起来说话!”梅漪疑惑的很,“认错人了吧?”
“不会,八戒是不会认错的!”十九冲小狗笑。
“八戒?”
这只狗?
梅漪狐疑地看向乖坐在一旁的它。
“八戒靠气息识人,这世间每个人的气息都独一无二,也许我们会认错,但是它错不了。”她补充道。
梅漪无奈。
铁定是认错了......
此时,蕙兰也打完水了,她回来的途中正好遇上了夫人南初。
南初此时已经收到望初的传信,了解到了棠川发生的事,主仆二人只是眼神交汇,便一起进了房间。
见到来人,梅漪安心了。
“娘!你来了!”
“嗯。”南初居高临下看着十九,“你,可是他派来的?”
十九意会到南初指的是郁大人,便拿出了证明身份的信物。
乍一看是一支平凡的孔雀羽毛,但实际又有所不同。
南初接过羽毛,仔细辨认,方才叹了一声:“小漪,给她赐个名吧。”
“娘,什么意思?”梅漪还是没有得到一个解释。
“这是你望初舅舅送你的护卫,你信任她就是。”南初虽笑,却藏着深意,“名字取定,她就彻底认你为主了。”
会送来两个羽卫,看来,他是要离开了。
“望初舅舅?”梅漪心中这才有了点数,“这是江湖人啊?”
“想名字。”南初简单粗暴提醒她。
“那就叫十九吧,挺好听的。”梅漪看着她。
“谢主人赐名!”十九抱拳。
只不过从羽卫十九变成了十九,真是懒得可以。
南初不知道从何骂起,但赐名这事只能由梅漪自己做主,也作罢了。
“她不会就这样随时跟着我吧?”梅漪试探地问南初,指着地上的八戒,“还有这只狗呢!”
“狗自然会回到它主人身边。”南初耐心解释,“至于十九,她主要负责保护你,怎么用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有一点要求,别拿去害人。”
“听起来好威风!”梅漪一下子觉得有了兴趣,就好像江湖里的世界近在咫尺那般。
“至于安家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不需要担心。”南初说,“正巧今日我有一位老朋友邀约,他用医用毒非常有些手段,想不想也去见识一下?”
“哈?你果然又是出来不务正业。”梅漪嫌弃。
南初年轻的时候是医女,即便上了年纪还是有一颗炽热的心,没事就喜欢在闲暇时四处走访探医理偏方,有时候甚至连正经生意都忘记谈,梅漪已经习惯了。
她忽然意识到十九还一直杵在一旁,便转头问她,“对了,一会儿餐食该端过来了,十九你吃饭了吗?”
“我不吃。”她向梅漪回话,“我去门外守着。”
“别啊,总得坐下把饭吃了。”梅漪叫她。
在十九眼中,梅漪叫她吃饭,她就得吃,这是命令。
“是。”十九遵命。
“你好好午休,起床后就跟我出发。”南初弹了一下梅漪的脑瓜,“记得放尊重,人家可是草仙。”
“什么草仙草鬼的。”梅漪囔嘴,“我没病,去干嘛。”
“医者仁心!学海无涯!”南初嫌弃,“如此不学无术!对自己没点责任心!”
“好好好,去就是。”梅漪起身站在南初身后,轻轻压在她的肩膀上,“我一定好好学习,行了吧!”
说着,她低下头在南初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娘,你住哪间房啊。”梅漪问她,“昨天就想来找你了,柜面的人死活不告诉我。”
“在你楼下。”南初抓住梅漪的手,“做生意讲的是诚信,他们是对的,这些生活里的细节,你要学着点,知道吗?”
“知道了。”梅漪一笑。
饭菜终于做好,小二送上门来,蕙兰张罗碗筷,一对母女,两个侍从,还有一只狗,用了一顿还算美味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