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睁开眼,对抗着一身肥肉艰难的扭过头来,一改慵懒之态,神情严肃:“他还在安睡着,要不要先去看看他?”
“不了。”
“这一天还是终于来了啊。”
“对,现在还不是时候,只能想办法躲一躲了。”
“可惜了我的这个青山门,小半辈子的心血呢,成立才几天就要荒废了,弟子就那小鬼一个,我掌门的瘾还没过呢,可惜可怜可悲!”
黑衣人看了眼桌上的半盏凉茶,一点烛火。
“你那功力,还指望你这青山门流传万世吗?奇技淫巧你倒是擅长,正适合流亡。”
光头坐起身子来,眼神深邃,痴痴的望着,那目光,像是要穿透窗户,遥望向那矮矮的小青山。
“这有我上半世的心血,下半世的期望,我终究会回来的。”
黑衣人回头背对光头,面向屋门:“你收拾一下吧,得赶快,这未始即终的破门派有什么可留恋的。”
“真不再看他一眼了吗?这一别,再见不知道要到何时了。”
光头居然已经穿上了衣衫,起了床。
“不了,他本就不应该记得我,我不配。至于你的伤,应该也好的七七八八了,没时间了,其余的只能看你自己造化了。”
黑衣人说罢,不等光头再回话,便是打开门走了出去,纤细苗条的身子下那步伐却是好似极其沉重。
“喂喂喂!这也太草率了,这伤是靠造化能摆脱的了的吗?万一我死了怎么办啊!”
光头急吼吼追问道,只是回答他的就只有那扇紧闭的屋门。
光头又沉寂下来,在那桌子旁坐着呆呆的望着烛火发愣了片刻。终于,他还是推门而出,走到之前那少年所在的屋子门前,推开门便进了去。
此刻,屋外风雪已经停了,那小院地面又变成了一张雪白宣纸。呼啸的凛风已经温柔安分了很多,不再是咆哮着似要撕破天地的样子。
一把木凳被从桌旁搬到床边,木凳上坐着的正是那光头,床上躺着的正是那熟睡着的名为沈立的少年。
稚嫩微胖的面庞,红扑扑的两个小脸蛋,裹的紧紧的棉被,构成了光头眼前此刻的景象。
光头面无表情,只是借助着背后桌上那烛光看着沈立。沈立呼吸均匀,睡得安稳,偶尔会动一下,估计也只是平凡人睡梦中的举动吧。只是那光头,却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竟可以就这样一直盯到了天微微亮。
风雪过后,天地一片银色,就连那刚出都火红的朝阳此刻都显得更加壮丽凄美。
沈立欠了欠身,打了个哈欠,稍微有些胖的手揉了揉还未完全睁开的睡眼,起身坐了起来。
一只手在床尾胡乱摸索着,另一只手扶额:“怎么感觉昨晚又睡得那么死,哎。”
沈立说着已经在床尾拿出了外衫,披在身上,刚打算系那些长长短短的衣带绳头,却是发现在床旁边,一只原本应该在外室桌子旁的木凳现在就在这放着,而且在那上边,还有一个泛着银光的精致的黑木物件。
沈立坐起身,看了看那精致的物件,稚嫩的面庞上露出疑惑之色,也不顾的穿鞋,便是光着一双白嫩小脚三步并作两步走近那凳子,双手拿起,走回床边坐下把玩着:“这是什么啊,还蛮好看的,也挺趁手的。就是这朵花儿太丑了。”
这个东西呈黑色,成年人拳头大小的方块形状,材质类似木头,还镶着银色花纹,有一面中央位置有着一个五彩的形状扭曲诡异的怪花。
银色边框细细勾勒着这个不大的东西的轮廓,看上去像个木盒子,但其上也并无开合之处或者锁扣之类的东西,入手沉甸甸的,算不得沉重,但对于眼前这个少年来说,已经是有点分量了。
沈立总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名堂,一双大眼盯着这个精致的东西滴溜溜直转,周边四处捏捏按按,掰掰揉揉,想试着能不能带来些改变,尝试了很多次却是根本没有期待的结果。
稚嫩的脸庞上此时竟然是呈现着一股这般年纪少见的坚韧执着。没有更多的话语,少年手里拿着这个东西,小脸凑的更近了,一寸寸仔细盯瞄观察着它的表面,微胖的小手也反复抚摸感受。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就这样流逝,那轮火红的朝阳都已经变成了金黄不可直视的艳阳,金色铺满了天地,在那一片银白色之上,星星点点闪着光亮。
少年额头也是冒出了汗珠,小嘴紧闭,依旧全神贯注的投入在研究这个东西上,没有丝毫不耐烦,没有丝毫气馁,看样子不搞明白,是不打算作罢了。
“小鬼蛋,还没起床吗?起床了!”
一道声音悠荡荡传来,声音不大,却也打破了小屋内的宁静。
本来周围都很安静,这道声音传来,惊的全神贯注在研究这是个什么东西的沈立从忘我那种境界中抽离了出来。沈立急忙随口回了句:“起来了,马上呢,马上就早练。”
“完了完了,又晚了,怕这次是我的屁股无论如何也逃不脱一顿毒打了!”
沈立内心悻悻然。
自从前些天光头义正言辞的告知他从那天起必须每天按时早练,早日提升修为,才几天这已经是第二次早练迟到了。
沈立赶快随手把那物件放在了桌子上,穿好鞋袜衣衫,把木凳搬回木桌旁,一路小跑着出了门,跑到院子里,却看见师父的房门还关着。
“他自己还没起来叫我干嘛!”
如获新生,担心害怕一扫而光,沈立的兴致倒是一下子起来了。
小嘴嘟囔着,沈立跑到光头的房门,嚣张的握着小拳头咣咣砸门:“师父师父,你干嘛呢,怎么叫醒我了却自己还没起,你快起来啊,我今天该学第四层功法了吧!”
“敲敲敲,敲什么敲!等着!”
门内传来光头的声音,却是很不耐烦。
沈立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往左一扭头正好看见开着的窗户,邪魅一笑。
此刻的光头,正在屋内收拾着东西,突然被人从背后狠狠拍了一巴掌。
“哎呦喂!”
“哈哈哈。”
“谁让你进来的,找打是不是!”
“还不是你自己都没起床就叫我,我都出来了你连衣服都没穿好呢!这次可是你迟到了哟,怎么惩罚呢?”
说完,沈立便随意一撇,正好看见光头那淡淡发黄的白裤衩。
“咦咦咦,多少天没洗了?”
沈立两只手指随意的拨拉了几下光头的大裤衩,叉着腰,一副嫌弃的表情。
光头扭头白了一眼这个被他唤做“小鬼蛋”的沈立,脸一下子拉了下来,神情冰冷,随手戳了一下沈立的心脏处,恶狠狠的说:“早晚有一天,把你这个小东西的心肝挖出来吃了。”
“哟哟哟,我可太怕了。还以为我是以前那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呢,还拿这哄小孩儿的话吓我。”
光头收起冰冷的神情,变得笑嘻嘻起来:“不是某人求着我给他买沾露糕的时候了呵,我记得那天某人可是为了沾露糕疯狂说自己还是小孩子扒拉扒拉的一大堆,看来以后可以省一笔钱了。”
沈立听光头这么说,显然也是因为自己前后的矛盾有点被光头的话揶到了,忙打了个哈哈。
“哈哈哈,老秃头你怎么这么不识逗,我不就是个孩子嘛,你大人有大量,跟我一个小屁孩儿计较什么?不过话说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冶城啊,红姑再过几天可就要离开了,你不想去见见吗?。”
“说人话!”
“我想吃沾露糕了。”
“哈哈哈。今天就带你去。”
“好嘞,我最帅的师父!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白了一眼沈立,光头没好气的说:“先回房等着。”
“好吧,那我先回我房间了,师父你准备出发了一定要叫上我啊。”沈立看既然不能马上出发,就又想去研究他发现的那个奇怪物件了。
等回到自己的房间,沈立从床头拿起来那个东西,看着它上边诡异的五彩怪花图案,又开始了一分一分一寸一寸的摸索研究。
“小鬼蛋,准备出发了,去吃你的沾露糕了。”
沈立此时竟然已经入了迷,似是没有听见,也没有停止手上的探寻。
“踢踏踢踏。”光头逐渐走近沈立的屋子。
“吱……”
“好你个小鬼蛋,耽误了我的大事,我把你撕开揉碎了包肉包子喂老林铺子里那只老黄狗!”
光头骂骂咧咧的把沈立房门推开,却刚刚才推开一道缝隙便被屋内强光刺得睁不开双眼。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光头把那刚刚推开的一道缝隙又闭合上,在门外负手而立,就这么等着。
沈立却早已经晕倒在地上。
而此时,沈立眉心处竟然生生凝结出一滴血红精血,悬于眉心前一寸之处的空中。
与此同时,那个黑木方块上那个扭曲诡异的五彩不知名的怪花竟然绽放出五彩的光芒。
光芒大盛,目不可睁。
这光芒一时间弥漫了整间屋子,将那躺在地上的沈立也包裹其中。在这五彩光芒中,那滴精血竟然缓缓移动移向那个光芒之源的那个黑木物件,滴在那朵诡异的怪花之上,并且逐渐渗入着其内部消失不见。
一个山洞,一片漆黑,一汪水池。
“这是哪?周围这都是什么啊?师父?”
沈立身处一个陌生地域,所见的就是这一个山洞,一片漆黑,一汪水池。
周围地面都是坑坑洼洼,还时不时有着凸起的尖锐的类似钟乳石的凸起。
一眼望去,顶壁上居然看见了几个类似兽骨和贝壳的异物,周围还偶尔有着一串水滴滴落。
山洞里闪现着星星光点,虽然周围一片漆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但那点点星光却五彩斑斓,意境幽然,让人看见就陶醉其中,妙不可言。
那片漆黑中伸手不见五指,但好像有种特殊的魔力般,让人不由得想步入那片黑暗。而那汪水池,水波摇荡下清澈的宛若无云的天空,似是比周围环境还要清透。
沈立身处黑暗,环视四周,左边是那个山洞,右边是那汪池水,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自觉原地踌躇起来。
伴随着沈立的原地徘徊,竟然有几块碎石陡然上升,直直撞在头顶的岩壁。
正当沈立手足无措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顿时天旋地转,一阵恶心,控制不住的倒了下去。而在最终昏迷前,他却是依稀感觉到自己也是在向那顶壁直直撞去!
沈立依旧趴伏在地上,那黑木物件此时已经是变小了一圈,原本成年人拳头大小已经变成了小孩儿拳头大小。
仔细观看,表面还有着些纹路,而且淡淡的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怪味儿。
而那耀眼的光芒,此时也消失不见,若不是那小了一圈的黑木物件和那个还在昏迷中的沈立以及那刚刚的炫光实实在在存在,恐怕没人会相信这屋子里刚刚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