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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斑说到这里,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茶茶也陷入了沉思,斑所说的一切,不管是白老师,还是其他老师,可都没有教过,而爸爸妈妈呢,也从来不曾提及过。也许连老师和爸爸妈妈都不知道吧,也或许,即使他们都知道了,也深感无能为力。

斑和茶茶正穿过一片树林。在这片树林中,茶茶的眼前不断掠过彩色的影,她好多次想定睛看清楚,无奈这彩色的影实在飞得太快,两只小眼睛实在捉不住,更何况她的注意力也被这里的树吸引住了。这里的树真高啊,比茶茶看见过的树还要高,树顶都要尖入云霄了,她必须尽力把头仰高,才能勉强看到树顶。正当茶茶仰着头看着树顶的时候,斑的声音突然响起:“过来,茶茶,我们不能被他们发现。”

斑说着就用头推着茶茶,茶茶跟着斑,往旁边一块大石头跑去。他们蹲在石头后方,再慢慢地把头探出来,看到一群男人,正拖着一张巨大的网,从他们前方走过。而被网缠住而不得动弹的,是一头奄奄一息的、身上长着彩色毛发的野马。野马的眼睛紧紧闭着,脖子插着一根粗大的针筒。

这些男人肩上或者手上,都扛着或拿着长长的枪。他们一边拖着野马,一边说着:“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马。”“是啊,卖到动物园里,段园长肯定高兴坏了。我们正好可以抬高价钱。”“是的,是的……”

斑凶狠地盯着那些男人,嘴巴紧紧抿着。而当野马被拖着经过斑和茶茶的时候,斑的身体开始颤抖。野马的眼睛微微张开,他看着斑,好像想对斑说着什么,但终究,还是沉默地任由人类把他拖走……

等他们终于走远了,斑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茶茶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斑,只好心情沉重地蹲在一旁。

“我多想不管不顾地,就冲上前去救他。”斑用嘶哑的声音说,“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说着,斑站起来,往前走去,茶茶连忙跟上去。

“总有一天,我要让人类,把从我们身边夺走的,统统都还回来。”

大风吹过,他们头顶的树叶却沉默着,岿然不动。他们的心事太多,太重,连风都无法撼动半分。

他们来到了一条宽阔的河边。河边亮晶晶的,茶茶不由得惊喜地叫出声:“星星掉下来啦!”斑笑了笑,带着茶茶来到“星星”旁边,茶茶蹲下来仔细观察,发现这些“星星”原来是透明的叶子,有些叶子上面还停着长着彩色翅膀的微型蜂鸟——茶茶一下子明白了刚才穿梭在林间的彩色影子,原来就是这些蜂鸟。再看这些透明的叶子,叶子在太阳光的照耀下,发出了闪闪的光芒,显得更加晶莹剔透。茶茶放眼望去,这条宽阔的河流两旁,全是这种透明的叶子,它们一大片一大片地生长、蔓延,乍一看就像是两条美丽的银河铺在了河流旁,微风吹过,叶子摆动,仿佛银河也随着这灿灿的河水,潺潺流动。

“这是灵林之地中,残存的银河叶子。”斑说。

忽然,“银河”动了动,斑闲闲看了一眼,尾巴来回慢悠悠地扫着。反而是茶茶警觉起来,眼睛紧盯着动静处,“银河”又动了动——茶茶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突然间,一只可爱的兔子从银河叶子从中钻了出来!茶茶惊呼一声,立刻冲到兔子面前,伸手就想抱。兔子被茶茶的反应吓得杵在原地,茶茶把兔子抱起来之后,发现它颤抖得厉害,忙把它放回到地上,并诚恳道歉:“对不起,小兔子,我是见你可爱,一时忍不住就想抱抱你。”

兔子有着一双红色瞳孔,刚才紧张的时候,红色瞳孔立刻被吓成了黑色瞳孔。它惊魂未定地揉了揉眼睛,把手放下之后瞳孔又恢复了红色,在太阳光的映射下发出红宝石一般的光芒。它首先向茶茶庄重地点了点头,接着一跳一跳地蹦到了斑跟前,斑低下头,兔子凑上前去,用鼻子碰了碰斑的鼻子,碰完鼻子之后,兔子对斑和茶茶说:“斑,你终于等到了茶茶?”斑点点头。兔子又蹦到茶茶面前,仰起头看着茶茶,茶茶疑惑地看向斑,斑笑着低下头,又指了指鼻子,茶茶恍然大悟,忙学着刚才斑的动作,低下头,不过茶茶对于兔子来说太高啦,不管兔子怎么蹦,都碰不到茶茶的鼻子,茶茶忙保持着低头的姿势,蹲了下来,这下兔子可以轻易地用鼻子去碰茶茶的鼻子了,茶茶觉得兔子的鼻子湿湿的,凉凉的,碰着的时候还挺舒服。鼻子礼完成之后,兔子彬彬有礼地对茶茶说:“你好,茶茶,我叫紫,灵泉的看守者。”茶茶也礼貌地回答:“你好,紫,很高兴能够认识你。”紫点了点头,转头对斑说:“斑,我们现在就进去吧。虽然泉眼已经……”紫说着,表情就变得哀伤。斑叹了口气,抬起爪子轻轻拍了下紫。

紫转身,瞬间就跳进了“银河”里,茶茶连忙扒开银白色的叶子跟上,斑紧随其后。紫在前面一蹦一跳地带着路,茶茶紧紧跟着生怕跟丢,她惊奇地发现,从他们钻进“银河”开始,这些叶子就往两边倾斜,仿佛在为他们让道,所以身形巨大的斑,也能够在“银河”中迈着稳健的步伐,同时也不会伤到叶子们。

紫带着他们来到了“银河”尽头,也是这条河流的尽头。那里有一个小堤坝,正当茶茶以为他们要从小堤坝上去的时候,紫回过头来:“准备好了吗?”。斑点点头,紫便立刻扎进了水里。斑用头推了下茶茶,茶茶害怕地说:“我还没学会游泳!”斑回答:“没事的,你只要把自己交给水,它会带你去到目的地。”说完便一个猛子,也扎进了水里。茶茶在岸上紧张地原地跳着,斑从水里探出头:“来,跳下来,没事的。”茶茶不断地深呼吸,深呼吸,数十下之后,也冲进了水里。

岸上的声音——鸟叫声、蝉鸣声,都在茶茶跳入水中后变得模糊。茶茶紧张地在水里蜷缩成一团,但出乎意料地,水并没有茶茶想象得冰冷,而是透着一股舒适的暖意。可以这么说,茶茶感觉到,这河水在茶茶跳进来之后,就温柔地把她裹进怀里,这让她能够渐渐地放松身体,慢慢在水中舒展开四肢,河水温顺地托着她的身体,茶茶还发现,在水中竟然还可以自由呼吸,以前她去游泳池学游泳的时候可不能自由呼吸,只能闭五秒钟的气,就挣扎着要从游泳池里出来了。

水仿佛是妈妈的手,温暖,宽厚,它们先是安抚着茶茶的小情绪,接着便轻轻地推着茶茶向斑和紫的方向而去。茶茶想起斑的话,于是试着把身体交给水,水仿佛心领神会,开始愉悦地托着茶茶,茶茶觉得她自己在水里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很快,茶茶便看到了斑和紫,他们已经站在了一扇小门前,等着茶茶的到来。河水把茶茶送到了小门前,就退了下去,而茶茶一到达小门前,就感觉自己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身上的衣服、皮肤甚至是干燥的,仿佛从未跳进过水里一样。

紫从长长的兔耳朵里掏出一条钥匙,开了门,走了进去,斑紧跟着,茶茶连忙跟上。他们穿过门后,来到了一个宽阔、干燥的洞穴,洞穴中一片安静,紫不发一地往前蹦着,斑和茶茶紧紧跟上。

他们来到了洞穴的中间,那里有一个石堆,紫走到石堆前面,按了其中一块石头,石头凹下去之后,石堆上的其他石头立刻自动往两边打开,露出了中间的泉眼。

呈菱形状的泉眼被一根石柱子托着,此时它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而石柱子下方,原本承接着泉水、要把泉水源源不断地输送出去的凹槽,也变得干燥了。

“这是泉眼吗?”茶茶问,“它……怎么没有流泉水出来?”

紫悲伤地说:“灵泉,在人类闯进我们的世界之后,就已经停止流出泉水了。他们都说灵泉已经死去,其实只有我们才相信,灵泉只是暂时休眠而已。但如果不能及时把灵泉唤醒,那灵林之地的一切,生物也好,植物也好,最后也都逃不过灭亡的命运。”

“为什么这么说?”茶茶急切地问。

紫不再说话,看起来真的很伤心。斑接过紫的话头,向茶茶解释道:“这是灵泉的泉眼,在很久很久之前,当大地还是一片干涸、寸草不生的时候,就是这个泉眼,为大地源源不断地输送泉水。泉水流向大地,草木开始生长;泉水蒸发到天空中,凝成雨露,又重返大地,浇灌着万物,希望开始萌芽。从最初的荒芜,到今天的繁荣,泉眼赋予了灵林之地所有子民生命,滋润着我们的世世代代。”

“可以说,灵泉和灵林之地的一切,都有着紧密的联系。在一开始,是灵泉感受到万物要破土而出的呼唤,于是流出泉水,滋润万物,让万物生长,并源源不断地为万物输送着生命能量。得到滋润的万物,有着澎湃的生命能量,对于灵泉,怀着感恩之心,幸福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他们的幸福和快乐,同样也滋养着灵泉。所以,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清楚,灵泉看见了我们,我们也看见了灵泉,我们互相呼应,互相滋养,所以灵林之地的生命能量,一直是强大的。可是,”斑的声音低了下去,“自从屏障被破坏,森林里的通道被发现之后,人类就开始对灵林之地发起进攻。他们砍伐我们的树木,掠夺我们的资源,抓捕我们的同伴……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灵林之地的内损程度也已经达到了临界点,在这个情况下,灵林之地的生物们都害怕地只顾保命,根本忘了他们自己本身其实也拥有强大的力量,也忘了灵泉,他们把自己的力量藏起来。灵泉没有得到我们的回应,渐渐地,也就不再流出泉水,这就意味着,它不再为我们输送生命能量。而我们现在自己拥有的生命能量,用完了,就没了。”

“当生命能量用完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茶茶问。

紫回答:“我们会死掉。灵林之地会从此消失在这个宇宙中。人类胜利了,他们成功地侵占了另一个时空。”

茶茶听罢,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因象牙在月光下闪耀着无暇的光芒,因海豚的智慧在湛蓝海洋中过于夺目,贪婪的人类便要占为己有,无法拥有的就想方设法去毁坏,这种自以为凌驾于一切的高高在上,让茶茶不由得颤抖起来。

斑拍了拍茶茶的肩膀,安慰道:“不要伤心,这不关你的事。所幸我们终于找到了关闭通道的方法,就是让灵泉复苏。只有重新回应灵泉,泉眼就能恢复如初,届时灵泉自有关闭通道的能力。不过这需要你的帮忙,这也是我邀请你来到我们这里的原因。”

茶茶疑惑地问:“那我具体能够做些什么呢?”她一方面觉得受宠若惊——早上还因为做恶梦要妈妈哄的小女孩,现在却被托付如此重任。另一方面,她又忐忑不安——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不辜负他们的期望呢?

紫回答:“这一切,等我们和大央会合的时候,再说吧。”顿了顿,他才补充道,“其实具体如何做,我和斑都摸不着头脑,大央似乎知道答案,但他也不肯透露半分,非要我们去海底找他,他才肯说。话说回来,大央这阵子着实奇怪啊。”

斑皱着眉头,沉默不语,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茶茶坚定地说:“虽然我不知道我的力量可以为你们做什么,但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去做。”

紫感激地走过来,仰起头看着茶茶,茶茶迟疑了下,连忙弯下腰,低下头,紫用鼻子碰了下茶茶的鼻子,然后亲昵地蹭了蹭。

走出洞穴,温柔的河水再次把他们托送到岸上,接着打个转便消失了。茶茶问道:“河水是不是也拥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呀?”

“在这里,”斑平静地说,“万物皆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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