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夏时节,淮阴。
临着河水,一旁的林子显得青翠。
一只腹白背黑的鸟儿打着翅膀,落在河边的小石子上,顽皮地嬉闹着哗哗流去的河水。
“一边去。”
一布衣靠着河边的石墩上,嘴里叼着草根,满是茧子的手推向鸟儿。
这都半天了还没钓到条鱼儿,你这只坏鸟还来捣乱?
只是鸟儿并不惧他,应是这么天来,常见着这布衣来无功钓鱼,而熟络起来。
小眼睛盯着布衣那恶狠狠的眼神,翅膀打扑起来,小脚丫子飞快地跑着,停在水面上。
带着青色绒毛的小嘴轻轻探入水面,而后轻轻抬嘴,只见得一条小青鱼被鸟儿的嘴吧叼着。
鸟儿叼着那鱼,轻轻地走到布衣身边放下,鸣叫了一声。
“给我的?”
虽看不惯这鸟儿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但布衣还是咽了咽口水,一把将小青鱼抓住,试探性地问了问。
见着鸟儿没有什么反应,布衣索性将竹竿甩了上来,只见那青铜挂钩上,空无一物。
毕竟,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也不算什么吧。
布衣轻轻安慰了下自己,而后将身旁传下来的剑抓起,将木鞘取下,削起小青鱼来。
很快,布衣便削好了小青鱼,将鱼片挂在挂钩上,而一旁的内脏,则是丢给了站着石子上发呆的鸟儿。
自那二世登基后,暴敛凶政,便是个太平年头,也有不少连肚子都填不饱的人。
忍着肚子不适的叫声,布衣索性将竹竿踩在脚下,掏出了卷兵书,入迷的看了起来。
风拂过林子,带来叶子沙沙的擦声,若不是肚子不适地叫着,倒还蛮好。
“哦,今天还在啊?”
布衣身后,一个揣着一盘衣服的老大娘慢慢走近,笑着走到布衣的上方,自顾自地洗起衣服来了。
布衣高举着脸,时不时将兵书别过一旁,见着老大娘没有离开的意思,实在忍不住。
“大娘,你没看着我正钓着鱼么,你这在我上面洗衣裳,我可还怎么钓鱼?”
“跟你说过了,这河里没有大鱼,只有些小鱼子,你钓来也吃不了。”
老大娘笑着搓了搓衣裳,那本就皱巴巴的手浸着水便更不成样子了。
谁不知道呢?但若是能吃上口热饭,谁肯在这干钓半天呢?
布衣没有解释,收拾了下竹竿便绕过老大娘走到上游去,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便钓了起来。
阳光灿烂地打下来,肚子还在不停地叫唤,布衣没法子,将竹竿踩在脚下,把兵书盖着头,眯着眼睛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子间一阵叶子风声。
“小伙子。”
老大娘用身上衣裳擦干手,轻轻地拍了拍正在打着盹的布衣。
“这饭便给你了,老婆子老了,也吃不来这么多,你便行行好,帮老婆子吃了吧。”
说着,老大娘将装着干饭的竹篮子放下,笑着柔和地看了那布衣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若是单儿没去那越地,没被那秦人给征调去,那该多好。
布衣看着地上的那个竹篮子,愣了愣神地看着老大娘离去,默不作声地躬身拜了一礼。
“多谢。”
嘴巴轻微动了动,声音干哑。
这便是母亲逝世后,为数不多对自己好的人吧?
布衣自嘲地笑了笑。
突然,脚下的竹竿动了动。
布衣下意识将竹竿抓起,使了使劲,那竹竿愣是没动。
“真沉啊!”
不过大娘不是说没有大鱼吗?
也没想这么多,布衣憋了一口大气,闭上眼睛使劲地抓着竹竿,往河岸上拖。
“哈!”
布衣失力摔在地面上,看着天穹喘了口大气。
这么沉的鱼,也该吃上好久好久了吧,对了,到时给大娘送些!
布衣笑着起身,望向竹竿方向,笑容逐渐凝结。
这哪是大鱼啊,可不就是个人吗!
只见那青铜鱼钩勾住那人身上的白甲,黑发散乱地披在地上,双目紧闭着,只有肩膀微微地颤着。
所以,这河里真的没大鱼吗?怎还钓出个人来!
······
夜幕将临。
李九无神地坐在破床榻上,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皆是破土壁。
我还活着?
李九刚想抬起手,一阵触及灵魂的痛感漫上全身。
“砰!”
李九砸到了地面上。
“啊。”布衣连忙跑了进来,“你醒了?”
说罢,便将李九扶上破床榻上,躺着。
做完,布衣又小跑出房间,再回来时,端着一碗米粥。
缩着肚子,布衣将米粥吹了一下,慢慢放近李九的嘴巴。
“我不饿。”
李九动了动干燥的喉咙,说道。
“哦。”
布衣也没强求,自己吃了起来。
见着那白甲,布衣猜测这人应是秦人的将领,这么想着,布衣也就以为这人吃不惯他们这些人的东西。
“莫要误会,我真的不饿。”
许是见到了布衣那瞬间冷淡的脸色,李九开口解释了一下。
见着自己的想法被猜出,布衣燥红着脸,尴尬地笑了笑,一时间空气有些凝重。
“我叫韩信,你叫什么?”
布衣端着那米粥,哈着头笑着。
“李九!”
哦,没怎么听过。
韩信摇了摇头。
但凡有些名气的秦国将领,韩信都听闻过,也没听过一个叫李九的。
也是,若是有些名气,还能被人谋害而被自己救上来吗?
“我自学过些医术,你先在这趟几天,很快便好了。”
韩信不害臊地将自己偷学来的医术说成自学来的。
李九点了点头,脑袋涨着痛,也就闭上了眼睛,但突然想起了什么,睁眼问道:“韩信,是吧?不知如今何人为二世?”
韩信吃着粥,兴致勃勃地用石子摆着兵阵,听着李九的声音,漫不经心地道:“始皇的小公子。”
果然么?
李九苦笑了下。
“不知始皇的大公子如何?”
李九强忍着痛,转头看向摆着石子的韩信。
“大公子啊,被人刺杀,死了。”韩信抓着一颗石子。
“听闻那大公子可是个贤人哩,可惜了,诶,你问这个干嘛?怎么,你认识大公子?”
李九垂下来了头,微张了下嘴唇。
“我这等人怎么认识得了大公子呢?只是好奇罢了。”
“也是!”
韩信点了点头,也没在意李九的表情,看着这石子的摆阵,有些犹豫,看了看破床榻上禁闭着眼的李九。
“诶,那谁,李九,你会兵术吗?”
李九睁着眼,看了看笑着的韩信和地上堆着的石子。
“会!”
莫名地,李九便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