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正午,日头猛烈布晒着这秦都咸阳,不知何时,梢头上昨夜的积雪已悄然融化。
东市也已喧闹起来,不管是平头百姓,或是寒困书生,都在这暖日下驱动起来。
而这东市街末有一偏院,不大,只有四五间小房屋,连着院内气氛也是实为冷清。
这冷清气氛也只是片刻,下一刻,便有一个年四十有余的中年人伴着一个华贵妇人随黑衣禁卫的拥促下来到了这间小院。
此时,正坐在院中的青年人便是一眼即可瞧看。
中年人随手一挥,那半圆捧月的禁卫分开,散落在偏院两旁。
“公子。”
青年人连忙将竹简放置一旁,双手拱礼。
“免。”中年人提手将青年人扶起,笑道,“魏先生可知我为何事而来?”
“是为异人公子一事?”
赵异人,为秦王二公子嬴柱之子,因母夏姬不为公子宠爱,早些年被遣与赵以当质子。
“先生所言极是,不愧为鬼谷先生门人。”中年人大笑,“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青年人拱手笑曰:“鬼谷弃徒罢,愿为公子效劳。”
“如此便好。”
说罢,中年人将一枚军令放于青年人之手,才挥手回府。
青年人低头望着这枚军令,良久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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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境丹阳城。
李九与荀况相对而弈,李九执白子,荀况为黑子。
“君子当博学,治世求于衡,此便为吾道也。”
李九听着面前荀况的话语,也不知是不是一派胡言乱语或是酒后真言。
“吾师曰,卿为儒家异端,何为?”
荀况喝着酒笑道:“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此不为孟夫子之言。”
“如此,先生果不为儒生焉。”
“否。”荀况笑着说,“以仁义之类,取百家之长,为善也。”
李九哑言,不知说什么是好。
突然,房内的大汉取一剑而出,抛之于李九,笑道:“小子,剑接好。”
经过三日相处,大汉对这少年有些好感,因为这小子与其师性相近也。
也不知是否大汉抛剑突然,李九接不稳剑,而剑柄落入棋局中,打乱了木盘中的棋局。
荀况也不恼,笑曰:“如此,小子归去山中,老夫也当归齐矣。”
“多谢两位先生。”李九对两人拜礼,“小子便告了。”
“等下。”大汉喊道,“就你那两条腿,何时可归于山?”
随后,大汉将李九一把扯过,走到院中马厩出,做出一副任子挑选的模样。
李九一脸茫然,连忙摆手推辞,可耐不住大汉一脸殷勤,只得在马厩前走动。
马厩内有三马,左边毛色纯白,一脸凶戾之色。
正中则是一匹健马,毛色棕红,一副千里马般模样。
而右侧则是更显人注目,通体黑缎子一样,油光放亮,唯有四个马蹄子部位白得赛雪,只不过它只是在那吃着草料,马头低垂,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李九一时气兴,走过马儿旁,摸了摸马头。
谁知那马竟抬起前蹄向前踢去,幸得李九眼神好,才躲过这一劫。
看着李九那副惊愕模样,那马儿低声嘶鸣,配上那带着挑衅的眼神,一种说不清楚的味道匝然而生。
李九撇了下嘴,走近将木槽抬起,接着向后退开几步。
望着那草料愈来愈远,马儿白碌碌的眼珠子望着李九,姑且可以表示为愤怒。
“这马儿似乎不太适合你。”
这时,楞在一旁的大汉开口打岔道。
李九没说什么,手拾起一小撮草料,放在马儿面前。
马儿本是没有理会的,但过了一息,便试探地将嘴探过去,一下子便咬住了草料。
看着马儿将手上草料吃完,李九又从木槽里取出一把,继续放在马儿面前。
马儿也没再抵抗,学着方才那般模样探出头,谁知就在马儿即将咬住草料时,李九将手一缩,只听得响亮的牙齿碰撞声。
“项先生,这马可以?”
“可以是可以,只是这马有些怪异。”
“有何怪异?”
不等李九说罢,那马儿将蹄子往泥土放,顺势挑起了一些泥土打在李九脸上。
大汉笑道:“便是如此,此马通人性也。”
一旁坐着的荀况可没时间闲闹,便起身道:“我有事,就先告辞。”
话音刚落,带着一丝红晕的荀况便晃晃荡荡地往门外走着。
“你这般模样,不如明日再启,都好些年没回去了,这稷下学宫岂少了你不行?”
荀况想了想,也就放弃立刻回齐的想法,靠在石凳上歇息一会儿了。
······
劝说无效后,大汉只得任由着李九牵着这匹马往外走。
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一马之恩,李九便是欠了一个人情。
临走前,荀况还塞给李九一木牌,说是留作纪念。
阳丹城外,李九左手捧着一剑,右手则是拉着马儿的缰绳。
李九倒是忘了,鬼老头并没有教他马术,以至于他只能牵着马儿走,还得忍受那马儿不屑的眼神。
当然,在李九草料驯养下,这马儿算是乖了许多,只是那不屑的目光没有改变罢了。
······
院中。
小睡一会的荀况已醒,吃着不知大汉从何弄来的菜肴。
突然,荀况感慨道:“楚国剑阁倒是没落了啊!”
若是他没看走眼,大汉丢给李九那件便是剑阁七庐之首—太阿。
大汉倒没什么,反问道:“稷下学宫不也没落了么?”
的确,这东方六国都已没落着,只有那西边秦国在那蒸蒸日上,打着大一统的念头。
“对了,方才那小子给那马取了什么名儿?”
大汉思索了一番,轻声道:“似乎是缟鱼这一名儿。”
“缟鱼么?”
荀况笑了一番,他倒是送了些好东西给那小子,那可是那太阿剑上一任主人的东西。
想着,荀况不经意望了下棋盘,只见黑子四边,而白子正中其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