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时，院墙的倒影被拉得老长。
忽然，一个青年踩在倒影上，一息间便越过影子攀上院墙。
“小贲？在这干嘛？”
白衣人手靠在墙边，看着墙上的王贲。
“将军？！”
王贲被吓得一激灵，差些重心不稳从墙上摔下。
“将军怎么在家？”
王贲傻笑一声，看着李九，连忙从墙上下来。
“刚回来。”
然后就看到你爬我家墙了。
“······”
“将军啊，让我在这待一下，就一下。”
王贲没有办法似的看向李九，说着，鬼鬼祟祟地走近大门，将大门给合上。
李九方才回咸阳，自然不知道王翦给王贲找了门亲事。
才把门关上，王贲便大吐苦水，说着自己还年轻，要建功立业啊，不想这么早成家。
王翦还为了这亲事成功，一早便将王贲锁在房里，找了几个亲卫看着。
“这么说，你是逃出来的？”
喂，你的关注点是这个吗？
王贲无奈地扯了下嘴角，想了想什么，只得供出杀手锏。
“若将军先收留我几日，贲自当寻来好酒以赠将军。”
“成交！”
这么干脆么？
王贲抬头诧异地看向李九，敢情之前说的都是废话啊！
李九没有理会这人，让他杵在原地先震惊一会，自个走进屋子去了。
屋子很是整洁，难见灰尘，看来这些日子，嬴政没少差人来打扫。
震惊完，跟着李九进屋的王贲又震惊了起来。
“我说将军，你这是刚回来？”
你跟我说领战数月，家里却是半无灰尘？搁谁，谁都不信的好不好。
“应该是大王差人来打扫的。”
见着李九耸了耸肩，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王贲只觉喉咙一哽，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老半天才崩出句:“大王待将军好啊！”
李九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毕竟他可是孤家寡人，出门了，便没人打扫屋子了。
“诺，今晚你就睡那吧。”
靠着窗户，李九指了下凉亭边的那个小屋子。
“哦。”
王贲看了看小屋子，没在意，毕竟领军在外，有时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
“只是将军啊，莫要告诉我爹。”
“知晓了。”李九摆了摆手，“我累了，先睡了，若是饿了，自己解决。”
说来，李九已一天没吃东西了，可身子也是没有什么异样，也没什么饿意。
难道是这内息的缘故？
李九也懒得想了，如今只想躺在床榻上，好好睡上一觉。
毕竟打仗啊，可是很累的。
······
夏日的清晨绝是白日最是凉快的时候，清风徐来，吹拂绿意，带来一凉意。
鸟儿嬉闹，蝉儿鸣叫，一派生机勃勃的模样。
“这么早？”
李九打开门，见着黑着脸的王翦。
“我整日一夜没睡。”
王翦指了下黑眼圈，冷冷地书说着。
难怪一副憔悴的模样。
李九点了点头，指了下凉亭那边的小屋子。
“还没起来？”
王翦见势便要抡起拳头，这才多少天，就把早起的好习惯给丢了？
“概是行军累了。”
李九轻声说着，慢慢走到凉亭处，向着身后跟着的王翦伸出手来。
“我的东西呢？”
“给。”王翦从衣兜里拿出一壶酒，“为了你这酒，害为兄被你嫂子唠叨了好久啊，还说是我带坏你的。”
明明是魏辙那货，若不是他，就······
“所以，这不就报答你了嘛！”
右手取过酒壶，李九笑着指着屋子。
“还不去？”
“罢了。”王翦眉头松开，“让他好好睡上一觉，免得你嫂子老说我亏待他。”
李九闻言笑了笑，没说什么。
如此乱世，行伍之人，若是对自己不严，怕是没有回家的机会了。
“我昨日见大王了，攻赵由你来。”
李九将酒壶倒满两个杯子，递过一个给想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王翦。
“额哦。”
王翦接过酒杯，看着李九。
“大王有说，何日起军？”
“该要一年吧。我也不是很知道。”
李九耸了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也好。”
王翦昂头将酒一饮而尽。
“这副骨头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了。”
人老了，总会一副不服老的面容，也会有一副服老的面容，只是这面容看是面对谁。
年少时，总想着如何统领万军，立于军前，要秦国无人可敌。
“悠悠上苍，壮我大秦。”
喝过一杯，王翦脸上有些红，该是酒量随年纪而减弱？
见着王翦这副模样，李九连忙将酒壶抱在怀里，省的这人喝了又吐，吐完又喝，酒性不改。
王翦见着李九这副模样，有些好笑。
你让我多喝，我也不乐意哩。
“该走了。”王翦猛地起身，“人家姑娘该是等急了。”
说着便缓缓走入小房间内，李九就这么看着。
而后，打骂声，惨叫声骤起，惨不忍睹，李九索性转过头不作理会，这样便没有心里负担了。
没多久，王翦便扯着王贲出了一个房间。
王贲垂头丧气，一脸心如死灰，灵动的双眼不再充满希望，双手垂下，任由王翦扯着。
“办喜酒时，叫上我。”
“自然。”
王贲眼睛似乎有了生机，看向那喝着酒的白衣人。
眼神中，有着猜疑，愤懑，失望，落魄，痛恨等复杂的表情。
身子不禁颤抖着，手慢慢握拳，然后又松开。
当然，这绝不是因为打不过的缘故。
王贲就这样看着李九，直到被王翦扯出院子。
李九自然瞧着了王贲那异样的眼光，喝了口酒想了想。
这孩子眼睛不是有毛病吧？
······
扯出院子，王翦将手上的人松开。
“那是个好姑娘，我们父子两行军时，多亏人家照料你娘。”
“而且啊，人家还是个医师，我们这些人难不成身子有些老毛病······”
王翦喋喋不休地说着。
“若是不成，那也是你两没有缘分。”
王贲愣住，看着眼前这人唠叨。
不知何时起，这人说话开始唠叨起来，走起路来，身子有些拱背，便是白发也多了许多。
看着愣住的王贲，王翦瞪了下眼睛。
“我说的听见了没？”
“听见了。”
初阳升起，两道并肩的人影在街上行着，一前一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