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吾建立流花会的第七年,程莹儿开始周游七国,收集史料,著《七国年鉴》,李言吾派天局客中人暗中保护她的安全。
第八年,通过科考制在拒北的实施,士族大家垄断朝堂的现象被基本瓦解,天局客成员也有了进一步发展。
第九年冬,北地冥境九灵风暴减弱,乃是冥境巨兽即将现世之兆,李言吾派遣天局客开始组织抗冥事宜。弈平清曾发现冥境巨兽出现后除却九灵风暴会减弱外,巨兽现世的时间间隔也越来越短,根据其中规律,推算出“戊之兽”现世的时间约莫在入元一百年左右。
第十年即入元一百零一年夏末,冥境巨兽“戊之兽”鼠丘现世,携万千冥兽穿越九灵风暴。程莹儿暗中跟随人境大军前往冥地山口记录讨伐冥兽的过程。
入元一百零一年秋末七十四日清晨,流花会营中,又一名墨袍男子“天局客”中人告诉李言吾——程莹儿已跟随人境大军至拒北北地后,李言吾便将“流花会”事宜交付给素昭云,自己匆匆寻程莹儿而去。
从流花会营,一路行至止望森林,从清晨暖阳,行至星辰漫天,在密林之中,李言吾总算发现了她的踪迹,看见一个斥候对程莹儿动手动脚,李言吾几个箭步上前去,从背后击晕了他。
在森林的夜色之中,古老的星辰之下,男子生硬地说出了阔别十年后的第一句话——
“......姑娘受惊了。”
......
往事中那些孤独的时刻,终究是属于一个人的,旁人只能从口中轻描淡写的回忆中,捕捉一些感情的碎片。十年的故事,在酒过三巡中便娓娓道尽。但数盏酒的功夫,又岂能捱过一个人的十年。
而这十年间,有关天局客的事迹,李言吾都避而未谈,没有告诉程莹儿与聂风。
酒馆内从人声鼎沸,渐至灯火稀微,人潮退散。
“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李言吾关切地对两人说道。
聂风与程莹儿点头答应。
“小二,有没有三间空房?”李言吾问道。
“有的,客官。这边请。”
三人于是各自挑了一个房间住了进去。
一觉睡至天亮,清晨的微曦弥散进带有露水的潮湿之气当中,三人迎着北地的朝雾行色匆匆地赶路。
行至正午,三人来到离开拒北奔赴长定必经的正阳郡正阳道上。
道路中间立有一块木板,上写四个大字“此路不通”,木板旁站着一个身材矮小、样貌精悍的男子。
“官道上出了事,现下走不通,去正阳郡要走旁边的小路。”男子见李言吾三人匆匆而至,随后指了指右边的一条小路说道。
“你是何人?专门在此指路?”聂风疑问道。
“我是官府派来的。”随即,男子从包里掏出一块令牌,继续道。“快些走吧,看这个时辰,你们今天是赶不到了,那边小路上只有一家‘绿林酒家’可供住宿。”
“那就多谢了。”聂风抱拳道。
“那就走小路吧。”聂风转过头对李言吾和程莹儿说道。
“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程莹儿点点头道。
三人沿小路纵马驰去。
小路绕山而行,颇为险恶,至窄险的路段,三人甚至只能下马牵行。极大地延误了这一天南下的路程。
从正午,行至暮色满天,小路总算宽阔了起来,但仍旧蜿蜒。行路劳累,夜色将至,三人只得寻找一酒家住下。
绕过小路一个弯,一家酒馆出现在三人的视野当中,酒馆背靠大山,屋檐上挂着四个大红灯笼,一个大方牌匾挂在门口正上方——“绿林酒家”。
三人将马栓至马厩,取下行李,随后走进门内,发现只有四桌人在此就餐,小二见又有客人赶来,连忙上前问道:“客人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住店,可有三间空房?”李言吾问道。
“有的,有的,爷稍等。”小二急匆匆地走到柜台前,让掌柜的登记开出了三间客房。
“上一桌酒菜。要永宁梅酒和流花酿,各一坛。”聂风补充道。
“得嘞。”
三人寻了一张空桌坐下,不过一会儿,一桌热气腾腾的菜席便呈了上来。永宁梅酒和流花酿也随之上来。
没喝几口,李言吾和聂风、程莹儿便感觉不胜酒力,脑袋开始晕乎乎的,聂风还道是这里的酒烈。李言吾却反应道这酒里给下了蒙汗药,除却他们这一桌,周围几桌客人也都开始昏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
等李言吾醒来,发现自己已连同聂风、程莹儿和几个之前一旁桌上的客人被反绑住双手关押在一处地牢里。
牢房外一个体格魁梧,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正酣然大睡,直打呼噜。其一旁的石柱上挂着一个火把,把整个地牢照亮。身后的铁架上挂着几把大刀、铁锤、枪棍等武器。除了这间牢房,地牢里还有两间牢房,也关着不少昨天的客人。李言吾明白这是家专门蒙晕了人,抢人钱财的黑店。
李言吾低声叫醒众人。随后勉强从反绑双手的麻绳间伸出双指,催动驭灵术,“火灵·驱炎术。”那石柱上火把的火焰便分出一团,飞入牢房之内,将李言吾绑住双手的麻绳烧断。李言吾一一为众人解开绳索。
众人站起身来,牢房外的大汉似乎感觉到动静,转过身来。众人吓得不轻,不敢出声。
但过了良久,大汉仍旧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原来只是转了个身子,并未醒来,众人这才发觉是虚惊一场。
李言吾驱动火灵,熔断房门上的铁锁,众人悄悄走出牢房,拿起武器。彪形大汉此时察觉了动静醒来。聂风照着其脖颈就是一手劈下,将其打晕了过去。
众人从大汉身上搜到一大把钥匙,将被关在旁边两座牢里的客人们叫醒放了出来。
众人操起家伙走出地牢,发现来到酒家后方的一处空地。此时正是拂晓时分,天光乍破,夜色未央。
李言吾带领着众人来到酒家前,准备进去寻找掌柜的和丢失的行李。
聂风一脚踹开酒家大门,厉声问道:“掌柜的在哪儿?给我滚出来。”
回应的是一片寂静。
“定是躲在哪儿了,把他找出来。”李言吾分析道。
众人开始四处寻找掌柜的身影,终于在掌柜寝室的床底下,找到了他。
众人将他绑了扔到大厅,李言吾问道:“正阳道上让我们走小路的人,也是你们一伙儿的吧?”
“爷,我也只是奉命行事,饶命啊,饶命啊。”
李言吾冷笑一声道:“说,我们的行李去哪儿了?”
“不值钱的都在店里仓库,值钱的交给上头拿去正阳郡卖了。现在应该正在去正阳郡的路上。”
李言吾心叫不好,鼠丘牙这等奇物肯定被看上了。
“那就劳烦掌柜的和我们走一趟了。”李言吾示意将其绑了带走。
众人收拾好仓库的行李,将掌柜的带上马背,骑马往正阳郡赶去。
路上李言吾从这掌柜的口中得知,他叫张青山,这绿林酒家,原先干的也是良心活儿。直到前几天,一群从停云乡来的无家可归的流匪来到这里,将张青山的儿子和女儿抓了当人质,逼迫他做起了这昧良心的钱。为首的人姓陆,名叫陆兴,所有流匪都叫他陆大哥。李言吾等人是第一批中招的人,张青山和陆兴手下还没造过杀孽。
李言吾感叹,这世事无常,因人魔两境的战火,竟逼人走上了杀人越货这条道。
李言吾问张青山道:“他们将货物带去正阳郡哪儿了?”
“关家当铺。”张青山不敢怠慢,立马回道。
“好,咱们这就去会一会那陆兴。”
太阳从东天移至中天,李言吾一行人赶到正阳郡,直奔关家当铺而去。
来到当铺前,果见一行人正从马车上搬东西下来,其中一件正是“鼠丘牙”。
众人一拥而上,包围了搬运货物的十数人。
“陆大哥,情况不妙啊。”其中一名身材清瘦,面容瘦削的男子对一名面有刀疤,虎须倒竖,五官刚毅的中年男子说道。
“陆兴何在?”李言吾高声问道。
“老子便是,有何指教。”面带刀疤的中年男子答道。
“你等可是在‘秋火之役’中无家可归的流民?”
“是又如何?”
“‘秋火之役’我‘木子语’也有参加,世间道路千百条,为求生计,就非得走杀人越货这一条道吗?”李言吾质问道。
“原来竟是流花会主,难怪姓张的会栽跟头。要不,你给陆某兄弟们谋条出路?”陆兴面不改色回道。
“跟他说这么多做甚?看枪。”聂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枪一刺。
陆兴轻轻后撤一步,刀接来枪,架开攻势。
仅这一手,李言吾便看出其功夫了得。
陆兴提刀一个虎步上前,照面劈下。
聂风侧身躲过,一枪直取其上路。陆兴撤刀挡住。
聂风提手握住枪尖,七尺变三尺,连连抢攻十数合,陆兴一一拦刀化解。
聂风见近距离交手占不到好处,后撤提枪一刺,被其躲开,拉开距离后扫其下盘。
陆兴腾空而起,躲过扫击。
聂风挑点砸劈,又十数合,皆被陆兴拼刀化开攻势。
转眼两人走过三十合,未分胜负。
李言吾生出爱才之心,开口道:“两位请停手,听我一言。”
聂风与陆兴收住刀枪。
“陆兴,你若将货物悉数奉还,并放了张掌柜的两个孩子,立誓改过,消敛匪气,切莫再为害他人,我便给你一张投名状,让你带弟兄们前去‘高璧城’找素昭云加入我流花会中,迎击日后定会南下的魔军,让你一报毁坏家园之仇,如何?若你执意要走这为祸一方的道路的话,这正阳郡大牢可要为几位腾出几个专房了。”
陆兴沉吟半晌答道:“木会主以德报怨,陆某不领情也说不过去。”
语顿一会儿,陆兴又接着道:“我陆某人,今天在此立誓,日后决不再带兄弟们做这坑害他人之事。如有违背,天人共戮。”
李言吾随即从包裹里取出一红纸投名状交与陆兴。
“带上你弟兄去拒北‘高璧城’找素昭云吧。”
“多谢木会主。木会主再造之恩,陆某定效犬马之劳。”
“速速去吧,记得把张掌柜的儿女放了。”
“好,陆某这就前去安排。”
拿回货物,三人准备继续上路。
程莹儿不解道:“为何让这帮匪徒,还有林明虎那些人加入流花会?”
“大战在即,人境局危,多一些人,便多一分力量。且这些人原本都是流民,或为战乱,或为天灾所害,逼不得已才落草为寇,为何不能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呢?而流花会原本便是流民所成,之前也收编过一些小的匪患,他们在会中都已改头换面,重新为人,流花会有这个气度,能容纳他们,并唤醒他们心中的良知。——人心就像是一面镜子,你若以善待他,他便会以善报你。”
程莹儿听明白后便不再追问,三人检点好行李,继续往长定永宁帝都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