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杂诗（三首选一）
清·宋荦
其三
杰阁从前代a，平看碧海流。
千年留碣石b，一发辨登州c。
潮送斜阳落，风传绝塞秋d。
倚阑聊咏志，俊鹘下荒洲e。
【题解】
这组五律是宋荦途经渤海时所作，这里选取第三首。诗作描绘海上雄浑壮阔的景象，并咏怀古迹，寄托诗人踌躇满志的豪情。
【注释】
a杰阁：高阁。这里指蓬莱阁，在今山东蓬莱县城北二里丹崖山巅，下临大海，殿阁凌空，云烟缭绕，素有“仙境”之称。创建于北宋嘉祐年间，明代曾加以扩建，故谓“从前代”。
b碣石：山名，旧说在河北昌黎县，南距渤海仅三十里。但今人关于碣石的考订，尚存异词。据史载，秦始皇三十二年（前215）和汉元封元年（前110），秦始皇、汉武帝先后东巡，曾登临碣石以观海。东汉建安十二年（207），曹操东征归来，曾“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并作《步出夏门行》诗。
c一发：犹一线。登州：今山东省蓬莱县，临渤海。
d绝塞：极远的边塞。这里指山海关外。
e俊鹘：英武的鹘鸟。鹘，鸟名，又叫隼。善飞，性凶猛。
浣溪沙
清·纳兰性德
欲寄愁心朔雁边a，西风浊酒惨离颜b。黄花时节碧云天。
古戍烽烟迷斥堠c，夕阳村落解鞍鞯d。不知征战几人还。
【题解】
这首词是清代词人纳兰性德表现戍边艰辛的代表作。词作是词人在边塞送别友人时所作。上片写客中送客，结句以景烘托“愁心”与“离颜”的苦况。下片通过对边塞苍茫凄清景物的描写，表达了对于长年戍守边关的将士不胜悲悯之意。此词以送友起笔，以悲悯边关将士落笔，情感的变化流转自然，逐层转深，是边塞送别词中独具一格之作。
【注释】
a朔雁边：谓北方边陲飞朔雁，北方边地的大雁。
b惨离颜：谓离别的筵宴上忧愁凄苦之形貌。
c古戍：指古代将士守边之处，筑有城堡、营垒、烽火台等。斥堠（hòu）：放哨，此处代指边关哨所。
d解鞍鞯（jiān）：谓卸去行装以驻扎安营。
长相思
清·纳兰性德
山一程，水一程a，身向榆关那畔行b。夜深千帐灯c。
风一更，雪一更d，聒碎乡心梦不成e。故园无此声f。
【题解】
这首词是清代词人纳兰性德抒发边塞思归主题的代表作。词作通过对边塞山高水远、风雪严寒环境的描写，抒发了浓郁的乡关之思。此词既有韵律优美、民歌风味浓郁的一面，如出水芙蓉纯真清丽；又有含蓄深沉、感情丰富的一面，如夜来风潮回荡激烈。且其集豪放、婉约于一体，因此深受后人喜爱。
【注释】
a山一程，水一程：此句即山高水远。
b榆关：即今山海关。那畔：即山海关的另一边，指身处关外。
c帐：军营的帐篷，千帐言军营之多。
d风一更，雪一更：更，旧时一夜分五更，每更大约两小时。此句即言整夜风雪交加。
e聒（guō）：声音嘈杂，使人厌烦。
f故园：故乡。此声：指风雪交加的声音。
【名句】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如梦令
清·纳兰性德
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a。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b。还睡，还睡，解道醒来无味c。
【题解】
这首词是纳兰性德边塞词的又一佳作。词作于康熙二十一年（1682）纳兰性德扈从康熙帝出山海关祭祖期间。词作描写了边塞雄阔凄美的夜景和梦被惊醒的情形，表现了作者深沉的思乡之情以及对官场生活的厌烦。词中边塞风光的描写壮美凄清，显出豪放之风。情感的抒发深沉内敛，突出缠绵婉约之气。
【注释】
a穹庐：圆形的毡帐，俗称蒙古包。北方少数民族多居住，房顶作穹隆状。
b狼河：白狼河，即今大凌河，在辽宁省朝阳市南，流入渤海湾。
c解道：知道，料到。
满庭芳
清·纳兰性德
堠雪翻鸦a，河冰跃马，惊风吹度龙堆b。阴磷夜泣c，此景总堪悲。待向中宵起舞d，无人处，那有村鸡。只应是，金笳暗拍e，一样泪沾衣。
须知今古事，棋枰胜负，翻覆如斯f。叹纷纷蛮触g，回首成非。剩得几行青史，斜阳下，断碣残碑。年华共，混同江水h，流去几时回？
【题解】
这首慢词是纳兰性德边塞感怀的代表作。词作上片先写古战场的荒寒阴森，后写徒有爱国之心，却无由以报的伤感之情。下片通过议论表达了满怀哀怨和痛苦的悲观意绪。此篇前景后情，以赋法铺写。其下片全为议论，虽不免质实，但气势壮观，真情四射，不乏生动感人之处。
此词作于康熙二十一年（1682）春，作者随康熙东巡至松花江地区时。作者观看了东北边疆地区的抗俄战地形势，哀悼古今战场上的死难者，欲奋起向上，但见历代战争的悲剧结局，便对封建战功的正义性产生了怀疑，不由悲从中来，对封建势力的兴衰与角逐采取了不以为然的态度。
【注释】
a堠（hòu）：古代瞭望敌情的土堡，或谓记里程的土堆。
b龙堆：沙漠名，即白龙堆。《汉书·匈奴传》扬雄谏书云：“岂为康居、乌孙能逾白龙堆而寇西边哉！”注：“孟康曰：‘龙堆形如土龙身，无头有尾，高大者二三丈，埤者丈，皆东北向，相似也，在西域中。’”
c阴磷：即阴火，磷火之类，俗谓鬼火。
d中宵起舞：《晋书·祖逖传》：“（祖逖）与司空刘琨俱为司州主簿，情好绸缪，共被同寝。中夜闻荒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辛弃疾《贺新郎·同父见和，再用前韵》：“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
e金笳：指铜笛之类。笳，古代北方民族的一种乐器，类似笛子。刘禹锡《连州腊日观莫徭猎西山》：“日暮还城邑，金笳发丽谯。”
f“须知”三句：谓要知道古今的世事犹如棋局，或胜或负，翻覆无常。
g蛮触：《庄子·则阳》：“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后有“触蛮之争”之语，意谓由于极小之事而引起了争端。白居易《禽虫十二章》之七：“蟭螟杀敌蚊巢上，蛮触之争蜗角中。”
h混同江：指松花江。见《清一统志·吉林一》：“混同江，在吉林城东，今名松花江。”
南歌子 古戍
清·纳兰性德
古戍饥鸟集，荒城野雉飞。何年劫火剩残灰，试看英雄碧血，满龙堆a。
玉帐空分垒b，金笳已罢吹c。东风回首尽成非，不道兴亡命也，岂人为。
【题解】
这首词是纳兰性德表现边塞悲凉气息的代表作。词作通过对古戍、荒城、劫灰、碧血等凄惨悲凉的大漠边城之景的描写，表达了对战争的厌恶和无辜生命葬送沙场的同情，同时折射出词人厌于扈驾，厌于世事纷争，向往安适的消极思想。此词的突出之处在于通过想象描写出古戍之地的悲凉之景，形象地描绘出古戍的荒凉，但其透露出的消极天命观则是不足取的。
【注释】
a劫火：佛家语。谓坏劫之末所起的大火。《仁王经》：“劫火洞然，大千俱坏。”后亦借指兵火。龙堆：谓沙漠。
b玉帐：主帅所居的军帐，取如玉之坚的意思。明焦坊《焦氏笔乘续集·玉帐》：“玉帐乃兵家压胜之方位，主将于其方置军帐，则坚不可犯，如玉帐然。”
c金笳：指铜笛之类。茄，古代北方民族的一种乐器，类似笛子。刘禹锡《连州腊日观莫徭猎西山》：“日暮还城邑，金茄发丽谯。”
蝶恋花 出塞
清·纳兰性德
今古河山无定据a。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
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题解】
这首词是纳兰性德边塞词的又一佳作。词作通过对边塞荒凉景象的描写，表达了深沉的历史沧桑感。这首词景象阔大，气势磅礴，情感凄婉幽怨，语言自然流畅。面对塞外景象，作者以景写情，又以情带景，使情与景、形与意融为一体。而上片写眼前之景，下片写从前之志，虚实形成对比，手法可谓精炼独到，实乃堪称纳兰性德边塞词的名篇。
【注释】
a无定据：无定、无准。意谓自古以来，权力纷争不止，江山变化无定。一作“无定数”。
【名句】
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龙泉关a
清·严遂成
燕晋分疆处b，雄关控上游c。
地寒峰障日，天近鹗横秋d。
虎护千年树，人披六月裘。
夜来风不止，严鼓出谯楼e。
【题解】
这首五律是严遂成的代表作之一。此诗描绘龙泉关雄伟险峻的形势，吴应和称此诗“字字沉着，无一虚处可攻，真可谓‘五言长城’。”
【注释】
a龙泉关：在河北省阜平县境，地处河北、山西交界处，为太行山重要关隘之一。
b燕晋：河北、山西。
c上游：这里指高处。
d鹗：猛禽名，鸽科。横秋：横越秋空。
e严鼓：急鼓。谯楼：古代筑于城门上用以瞭望的楼。
少年行
清·黄景仁
男儿作健向沙场a，自爱登台不望乡b。
太白高高天尺五c，宝刀明月共辉光。
【题解】
黄景仁的这首七绝颇具唐人的豪迈色彩。诗作刻画了一位胸怀远大理想、向往建功立业的有志少年形象，抒发了他不甘平庸、誓建奇功的鸿鹄之志。全诗遒劲有力，气势豪壮，想象丰富，极富画面感。
【注释】
a作健：指逞英豪。
b登台：登高。
c太白：山名，在今陕西省眉县东南。天尺五：离天一尺五，形容山高。
出栈
清·张问陶
马嘶人语乱斜阳，漠漠连阡水稻香。
送险亭边一回首a，万峰飞舞下陈仓b。
【题解】
这首七绝是张问陶的代表作之一。此诗写作者走过绝险的栈道后，看到一片水稻将熟、田间小路纵横交错的自然风景以及人欢马叫的欣喜若狂的样子。诗篇清浅灵动，体现出作者追求“写出此身真阅历”、“百炼功纯始自然”的努力。
【注释】
a送险亭：在四川境内栈道终点处的一座亭子。
b陈仓：在今宝鸡市境内，为关中与汉中交通要道。
出关
清·徐兰
凭山俯海古边州，旆影风翻见戍楼。
马后桃花马前雪，出关争得不回头。
【题解】
这首七绝是作者在康熙三十五年（1696）随军出塞时所作。因徐兰曾为清宗室安郡王幕僚，当清帝统兵征噶尔丹时，因此随安郡王出塞，由居庸关至归化城。诗中描写了出关所见景色，抒写了出征士卒怀土恋乡的感情。
度辽将军歌a
清·黄遵宪
闻鸡夜半投袂起，檄告东人我来矣b。
此行领取万户侯c，岂谓区区不余畀。
将军慷慨来度辽，挥鞭跃马夸人豪。
平时蒐集得汉印，今作将印悬在腰。
将军乡者曾乘传，高下句骊踪迹遍d。
铜柱铭功白马盟e，邻国传闻犹胆颤。
自从弭节驻鸡林f，所部精兵皆百炼。
人言骨相应封侯g，恨不遇时逢一战。
雄关巍峨高插天h，雪花如掌春风颠。
岁朝大会召诸将，铜炉银烛围红毡。
酒酣举白再行酒i，拔刀亲割生彘肩j。
自言平生习枪法，炼目炼臂十五年。
目光紫电闪不动k，袒臂示客如铁坚。
淮河将帅巾帼耳l，萧娘吕姥殊可怜m。
看余上马快杀贼，左盘右辟谁当前？
鸭绿之江碧蹄馆n，坐令万里销烽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