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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形与影(3)

“如果等他钓到鱼呀,月亮都快下山了!”

宗尧知道他们在说自己,就干脆把帽子整个拉下来,遮住了脸,真的阖目假寐起来。冬日的阳光熏人欲醉,只一会儿,宗尧已朦朦胧胧了。就在这朦胧之中他感到鼻子一阵痒酥酥的,他皱皱眉,用手揉揉鼻子,继续小睡。但,那痒酥酥的东西爬到他的眼皮上,额头上,又滑下来,溜进他的脖子里,他一惊,伸手一把抓住那往脖子里爬的东西,睁眼一看,他抓住的一根稻草,稻草的另一端,却被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握着。他拉掉了斗笠,坐正了身子皱紧眉头说:

“绍泉到哪里去了?”

“我打发他去买水果去了。”

“你打发他?”

“嗯。不可以吗?”

宗尧咬住下嘴唇,沉思地望着,面前这张美丽的脸,那对大而黑的眸子正固执而热烈地凝视着他。她是半跪半坐在宗尧的身边,他可以感觉到她呼吸中的那股热气。他默默不语,她说:

“你要做多久的姜太公?”

“但愿一直做姜太公,没有人打扰。”

“嫌我打扰了你?”

“嗯。”

“那么,很容易,赶我走吧!”

“真的,你走吧,我要睡一下。”宗尧冷淡而生硬地说,把那顶斗笠又遮到脸上去。可是,立即,斗笠被人扯了下来,傅小棠的大眼睛冒火地贴近了他,紧紧地盯着他的脸,她急促地问:

“宗尧,你为什么一定要逃避我?”

宗尧抓住了她的手,也急促地说:

“你别傻,小棠,睁大眼睛看清楚,绍泉温文忠厚,才华洋溢,你放过他,你就是笨蛋……”

“我不管!我不管!”她提高了声音,胸脯紧张地起伏着,“我为什么要管他?他的才华关我什么事?你用不着对我说这些!宗尧,别骗你自己!你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你的眼睛已经对我说明了!我了解得很清楚,宗尧,我不傻,是你傻!”

“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昏了头了!”

“宗尧,你是个男子汉吗?”傅小棠眯起了眼睛,压低声音有力地问,她的脸离他的那么近,两人的呼吸使空气都炙热了。“宗尧,为什么你要逃避?为什么你不承认?你爱我,不是吗?你第一次见我就爱了我,不是吗?你骗不了我!你的眼睛对我说明一切!宗尧,你为什么要折磨你自己呢?你敢对我当面说你不爱我?”

“小棠,听我说……”宗尧的声音沙哑而紧张。

“宗尧,别说了,你为绍泉做的工作已经够多了。宗尧,别!”她摇着她的头,披散的头发拂到他的脸上,然后,她扑过来,她的手勾紧了他的脖子,她嘴唇灼热地贴着他的。宗尧也颤栗地揽住了她,越揽越紧,他的嘴唇饥渴地追索着她的,她的长发把两个人的头都埋了起来。终于,他猛然推开了她,从草地上跳了起来,他的面色苍白凝肃,呼吸急促紧张,哑着声音说:

“小棠,离开我,请你!”

“我不!”回答是简短,固执,而坚定的。

“小棠,我告诉你,你没有权利让我做一个负心人!”

“你指绍泉吗?我从没有爱过他!宗尧,你太忠于朋友了!”

“不只绍泉,小棠,在成都,有一个女孩子正等着我寒假去和她结婚。”

傅小棠猛地站了起来,仰着头望着他,她的眼睛闪烁着,像一头被激怒的小豹子。

“你爱她?”她问。

“是的。”

“现在还爱着她?”她继续问。

他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半天没有说话,终于挣扎地说:

“我想……”

“你不用想,你已经不爱她了!”傅小棠坚定地说,热烈地望着他,“你不爱她了,你遇到我之后就不爱她了,是吗?是吗?”

“小棠,别逼我!”宗尧的眼睛发红,浑身颤抖。

“宗尧,别躲开我,”傅小棠又贴近了他,狂热地说,“我从没有恋过爱,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完了。宗尧,你不知道我多爱你……而你也爱我,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这是罪过的!”宗尧叫。

“爱我是罪过吗?”傅小棠毅然地甩了一下头,把一头长发抛到脑后,大叫着说,“可是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我只知道我要你,我不管绍泉,不管你成都的女朋友!我只要你!要你!我不顾世界上的一切,不顾天和地,我只要你!”泪水滚到她的面颊上,她啜泣着,掉转身向后面跑去。宗尧像生根似的站在那儿,不能移动。傅小棠边哭边跑,却一头撞在捧了一大堆水果走来的绍泉身上,她把他猛烈地推开,水果散了一地,她像箭一般跑走了。绍泉怔怔地说: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宗尧依然呆呆地站着,绍泉走了过去,不解地问:

“怎么了?宗尧,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别惹我!”宗尧大声地说,就往地下一坐,曲起膝盖,把头埋在膝盖里。

绍泉完全愣住了。

宗尧在他的小室中踱着步子,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又从那一头再走回来,整个晚上他已经不知道走了几百个来回。绍泉用手枕着头,呆呆地仰视着天花板,不时发出一两声深长而无奈的叹息。空气是沉重而凝肃的,两人谁也不开口。然后,宗尧停在书桌前面,凝视着洁漪的那张照片,咬了咬牙,他猛地把那张照片倒扣在桌子上,又继续踱着步子。绍泉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耐地说:

“你能不能停止这样走来走去,你把我的头都弄昏了!”

“你少管我!”宗尧没好气地说。

“我才懒得管你呢!”绍泉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却又接着说了一句:“你最好回成都去!”

宗尧站定了,直望着绍泉说:

“我为什么要回成都去?我知道,你就想赶走我,我就偏不回成都去!”

“你回不回去与我什么相干?”绍泉气愤愤地说,“反正你是个风流种子,是个大众情人,你尽可对女孩子不负责任,始乱终弃!”

宗尧冲到绍泉的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咬着牙说:

“我告诉你,你少惹我,当心我揍扁你!”

“我不怕你,宗尧,”绍泉冷冷地说,“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你有个影子在成都,‘影’失去了‘形’是不能单独存在的。”

“这关你什么屁事?你只是怕我接近傅小棠!”

“别提傅小棠,我是为了你好。”

“你为了我好?哼!绍泉,你只是为了傅小棠!但是,我告诉你,我并没有对不起你,我发誓半个月以来我没有见过傅小棠一面!”

“那又有什么用呢?你们不见面,一个整天在这屋子里像被困的野兽那样跑来跑去,一个在剧团里天天摔东西骂人,演坏每一个剧本。我说,宗尧,你还是立刻回成都的好,已经放寒假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去?”

“我不要你管!你少管我!”宗尧大叫。

“我就要管你!你应该马上走!你要对洁漪负责任!”绍泉也大声叫。

“不要提洁漪!”

“我就要提,你对不起洁漪!对不起洁漪!对不起洁漪!对不起……”

宗尧对着绍泉的下巴挥去一拳头,绍泉倒在床上,立即他跳了起来,也猛扑宗尧。像两只激怒的野兽,他们展开了一场恶战,室内的桌子椅子都翻了,茶杯水瓶摔了一地,两人缠在一起,红着眼睛,拼命扑打着。终于,绍泉先倒在地上,无力反击了。宗尧喘着气站着,手臂上被玻璃碎片划破了,在滴着血。他吃力地把绍泉拉起来,扶到床上。然后,他反身向室外跑去,绍泉挣扎着抬起身子来,大喊着说:

“宗尧,已经半夜一点钟了,你到哪里去?”

“别管我!”宗尧叫了一声,冲到外面去了。

半夜三点钟,宗尧像个病患者一样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傅小棠旅馆里的房间,苍白着脸坐在傅小棠推给他的椅子里,傅小棠拉住了他,审视着他的脸:

“你怎么了?你和谁打了架?”

宗尧把傅小棠拉进了怀里,紧紧地拥住她,吻像雨点般落在她的脸上,他喘息地说:“小棠,我爱你,我爱你,我再也没有办法,我挣扎过,可是,你的吸引力比什么都强!”

“宗尧!”傅小棠大喊了一声,啜泣地把头埋进了宗尧胸前的衣服里。

绍泉:

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来问你,但是,你是宗尧的好友,我们又曾经共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我除了给你写信之外,简直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我想,你一定会立刻回我信的,是吗?

我已经两个月没有收到宗尧的片纸只字了,我写去的信全没有回音,寒假已去了一半,也见不着他的人影,我实在心乱如麻。他是不是病了?还是有什么意外?你能立即回我一封信吗?我需要知道实情,有任何事,都请你坦白告诉我,别隐瞒我,好吗?我和宗尧的感情,你是知道的,因此,我在你面前,也不掩饰我的焦灼和不安了。连宵恶梦频频,心惊肉跳,悬念之情,难以言喻。心乱无法多写盼即赐复。

后山的老榆树颇念故友,但愿你有暇能再来成都,和它一叙。

即祝

愉快

洁漪

绍泉把信纸放了下来,沉思地用手支着颐,默默地凝视着书桌上那个有着洁漪照片的镜框。照片里那莹澈的眸子依然那样单纯、信赖地注视着这间小屋,注视着这不可思议的世界,这充满了纷扰迷惘的感情的人生……绍泉叹了口气,学宗尧的办法,把那个镜框倒扣在桌子上。只要看不到这对眼睛,好像就可以逃避掉一些良心的负荷。慢慢地,他站起身来,穿上一件长衫,拿着那封信,走出了小屋,搭车到重庆市区去。

走进旅馆,站在傅小棠房间的门口,他敲了敲门。门立即开了,傅小棠正在梳妆台前梳妆。披散的浓发像雾似的充满了迷惑的力量,热情的明眸愉快而生动地望着他,高兴地说:

“嗨!绍泉,好久不见!”

绍泉看看给他开门的宗尧,宗尧看来也满面春风,他拉住绍泉的手,笑着说:

“来得正好,绍泉,愿不愿意做我们的结婚证人?”

“怎么?”绍泉愣住了,皱拢了眉头,呆呆地望着宗尧,“宗尧,你们是认真的?”

“婚姻的事还儿戏吗?”宗尧笑着说,“小棠已经辞去剧团的工作了,我们预备下星期六结婚,请你做证人,怎样?干吗那样愁眉苦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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