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在宫里还住得习惯吗?”西太后的身边就跟着明镜大师;因为如兮的事情,明镜大师延缓了出宫的时期,加上她在宫里人缘颇好,西太后也会时常邀请明镜大师游园诵经,虽然每一次都不是很情愿,可是明镜大师表面还是很亲和,丝毫不会令西太后察觉异样。
“托西太后鸿福,贫尼住得很好。”明镜大师微微一笑,平静地说。
西太后捋了捋暗红色的小袄边上缝制的雪白色兔绒毛,开怀一笑说道:“依哀家之见,不如你就留在宫里,哀家可以让皇上在西北边上修建皇家寺院。”
“阿弥陀佛,贫尼一直就留在灵镜寺,当初是慈云大师教诲了贫尼,所以大师圆寂之前也将灵镜寺托付给贫尼了,贫尼不能忘记。”明镜大师真诚地说。
“哈哈哈,大师这么紧张,好像很害怕留在皇宫里。”西太后不经意一说,明镜大师心里一紧,两人似有各怀鬼胎。
“恐惧是人心的不平静才会释放给自己负面的影响。”明镜大师淡然说道:“出家人的心境是不会释放这种影响的。”
“是啊,这种影响也许不是一般人能控制的,因为你是大师,所以你能看透世间的喜怒哀乐,也包括了人心恐惧。”西太后轻叹地说:“可是哀家不会,哀家没有大师的这种心境。”
“难不成西太后也有害怕的事情?”
西太后睇着明镜大师,冷静地说:“哀家虽为太后,可终究是人,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害怕自然会有,要看是害怕什么事情。”
“如此说来,害怕的事情是西太后心中难以释怀的根源。”
西太后定了定神,并未回应明镜大师的猜测,她转身走去庭院;因为气候的恶劣,庭院内的繁花多数都已经凋落,残败的花瓣被无情的寒风终结它们最后的美丽,那些花都是西太后亲自栽种,如今看到它们凄凄惨惨地没落,西太后的心沉得更深了。
“也许哀家害怕的是无情…是无情的岁月一去不复返,像风一样摧毁一个又一个的生命…”西太后凝重地低喃。
明镜大师凝神寻思,过后劝道:“再大的权力也不可能成为万物之主,主宰人世间的生生死死,所以尘世间的人们终究逃不过命运,到头来一切都是虚幻。”
西太后转过身来对视明镜大师,坦然又问:“为何哀家今日觉得明镜大师心事重重?”
“呵呵,让太后见笑了。”
“如果大师也有不明之处,那哀家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凡人终究是凡人,贫尼也不过是在寻佛的路上,还未修成正果。”明镜大师自嘲笑道。
“敢问大师为何事烦忧?哀家愿闻其详。”西太后客气地问。
明镜大师看了一眼西太后,笑了笑说:“哀家曾经路过一个地方,听闻那里便是皇宫禁地,叫楚德宫。”
西太后听到楚德宫三字,脸色即可沉下去,笑容不在,气氛压抑起来;明镜大师也无所谓自己开罪西太后,观察后继续说:“其实在衍慧口中,贫尼也听过此地,如果贫尼猜测得没错,此地便是衍慧入狱的原因吧。”
“哼哼。”西太后冷笑几声,说道:“莫不是大师也要来求情?”
“阿弥陀佛,衍慧是灵镜寺的人,贫尼虽然不是替她求情,但也希望太后放过她。”
西太后拉下脸来,显得十分不悦;明镜大师见状心里有些犯嘀咕,正当两人相持不下时,西太后发话了:“哀家这么做是杀鸡给猴看,不要以为有恩于哀家就可以在皇宫为所欲为,衍慧大师本应该克己慎行,哼,却在重华宫外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太后说的是,只是…”
“大师不必说了,如果接下来你我二人都只是为了这件事情争论,那哀家就不奉陪了。”说着,西太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那如果是关于另一个人呢?”宫女身边本来还站着两个小尼姑,她们都是随明镜大师而来,虽然不参与他们的谈话,可是站得不远不近,正好能听到西太后和明镜大师的争论声。
发出声音的是其中一个小尼姑,之所以认定她是尼姑也只是因为此人身着素衣,头上的帽子将头发全都遮盖,眨眼看分不清楚是真尼姑还是假尼姑;明镜大师从怔愣中缓过神,急急忙忙地找来芷荷,由她帮助支开周围的宫女;芷荷看了一眼西太后,得到太后默许,芷荷将其他闲杂人等全都带离退下。
***
西太后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平静下来之后笑了笑;明镜大师瞅着假扮尼姑的人,显得心事重重。
“哀家还以为是谁,没想到你居然冒着风险混入重华宫送死。”西太后咧嘴笑道。
“阿弥陀佛。”明镜大师蹙眉念道。
“大师,哀家可不可以认为你们二人同流合污?”西太后冷扫一眼明镜大师。
“西太后,这件事跟明镜大师无关,所有的责任都是我一人,要杀要刮我绝不会吭一声。”
西太后白了一眼她,转身啐道:“你在哀家眼中本就是个死人,哀家没有兴趣再杀一个死人。”
“哼哈哈哈…”
西太后不悦地斜睨她问道:“你笑什么?”
“原来这几年你都当我死了…看来是我自作多情地以为,因为恨,或许我还活在你心中。”
西太后闷哼说道:“恨?谁说不能恨一个死人?”
明镜大师急切劝道:“西太后,宁妃,你们好不容易再见,就不要仇视对方,让恶念控制自己的理智,而是回头是岸啊。”
宁妃看着明镜大师,叹道:“大师,你还是暂且退下吧,我不想害了你。”
明镜大师顿了顿,无奈地摇着头,不过她清楚留下来也是徒劳,她们的恩怨岂能是自己一两句话可以道破,与其劝解,不如留给她们自己解决;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
西太后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背对着宁妃冷冷地道:“你觉得哀家跟你还有话可说吗?”
“没有。”宁妃果断地回应。
“那你还来干什么?”
“为了衍慧大师。”
西太后一怔,继而轻蔑笑道:“你倒是挺受尼姑宠爱的。”
“不是我受尼姑宠爱,是衍慧大师心地善良,她不忍看到楚德宫里面的悲剧,所以被红尘事而害得入狱。”宁妃惋惜说道。
西太后回头瞪着她,冷厉地喝道:“楚德宫的悲剧?哼,什么悲剧?那是自古以来的定律,所谓成王败寇,失败的人不都是这样的下场;怎么?现在无计可施,除了自怨自艾,还懂得到处博取同情?”
“西太后,无论你如何怨我,我都不会反驳,因为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将衍慧大师关起来。”宁妃苦口婆心地说道:“向来听说西太后慈悲为怀,你关押衍慧大师,就不怕佛祖的怪罪吗?”
“是她不懂皇宫规矩,在重华宫喧哗,目无法纪,哀家身为后宫之主,不过是履行了该做的决定。”西太后傲慢说道:“没有什么对不起佛祖的。”
宁妃言辞凿凿地质问:“你扪心自问,究竟是因为喧哗还是其他原因才会决定将衍慧大师关起来?”
“你没有资格逼问哀家。”西太后怒目瞪视宁妃。
宁妃上前一步,痛心疾首地低吟:“太后,我们都不要蒙蔽双眼,睁开眼看看这一切的罪恶究竟是何根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