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笑声放荡,笑之开心,很容易便能让人想起自己儿时最美好的时光。
可对这一切对于陆云枫来说,却一点也不动听,反而充斥着无可想象的恶意。
为什么?为什么?在陆云枫的脑海里旋转,尽管这个问题,在昨夜已经有了答案。
可难道就因为没爹没娘,一个人就应该受到如此对待?还是说,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弱势群体都理所应当受到各种各样的对待?
陆云枫自然想不通这些道理,更何况,在他眼里,他又怎么可能是个野种?可为什么每个人都这样说?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亦如此?
他的内心不免有些动摇,此时,孩子们的笑声依旧没停,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势。
他不得不停下各种消极的思绪,以手撑地爬起身来,这才发觉脚下黏黏糊糊,一股恶臭,低下头一看,竟是大粪。
一个残酷的念头立时从他心底生出,平常的生活既然已经回不去了,为什么还不开始新的生活?
是时候开始新的生活了,陆云枫如是想道。
他缓缓站了起来,没有理会扁担和水桶,没有理会脚下的粪便,只是拖着落汤鸡般的身躯,带着昨夜的阵阵苦痛,暗自希望,这不再是一种纯然之痛,而是一种痛快之痛。
他一步一步走向他们,不知为什么,当他走到一定距离的时候,这群孩子的笑容突然开始变得僵硬,似乎感觉到了某种不同以往的东西。
愤怒的眼神?发颤的躯体?握紧的拳头?沉稳的步伐?不,统统不是,即使是陆云枫也不知道,这群孩子看他的眼神为什么会产生微妙的改变。那是每一个修习真气的人都会自然散发出来的东西——气场。
虽然陆云枫的气场约等于无,不过在极端的情绪之下,又是面对几个孩子,气场的作用非比寻常。
大熊莫名感到一丝不安,不过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恼怒,毕竟现在的陆云枫一举一动,已经远远不是在挑衅,而是在挑战!
“兄弟们,给我上!”不等陆云枫走到跟前,大熊已是急不可耐,首先冲了出去,其他的孩子虽然有过半秒犹豫,不过也仅止于此,他们像是冲锋陷阵的战士一样,发出声声战吼,势要将陆云枫彻底降伏。
陆云枫也是大吼一声,唤起周身真气,朝大熊冲了过去,所谓针尖对麦芒,不过如此。
由于陆云枫缺少打架经验,自然首先挨了一拳,不过奇怪的是,他却一点也没有感到疼痛,而是在大熊惊疑目光之中,回以一拳,这一拳虽然看上去软绵无力,然而只有陆云枫知道,它不一样。
其余的孩子随后赶到,对陆云枫展开了围殴,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陆云枫很快便被打倒,再无还手之地。
不过很快攻势停止,因为这几个孩子突然发现,大熊始终睡在地上,没有起来。回过头去,只见大熊一脸痛苦的模样,几近窒息,以至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些孩子又何曾见过这等变故,瞬时被吓得脸色一白,慌了心神,逃离开去,其中最小的一个孩子甚至哭了起来,口中不时叫唤着:“出事了!出事了!”
陆云枫从地上爬起,看到大熊面部胀红,像是无法呼吸,他这才猛然惊醒,失了战意。
现在这里只剩下大熊一个人了,不难看出,痛苦正在折磨着他,只见他浑身抖如筛糠,眼中带泪,在地上像蚯蚓一样的爬行,远离陆云枫,就好像在远离死神。
陆云枫永远无法忘记大熊眼中那种异常恐惧的眼神,只有从这样的眼神中,他才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力量,他的脑海中甚至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当你能够掌控一个人生死的时候,你就是这个人的神!
此时大熊终于缓过气来,他痛哭流涕,一边爬,一边求陆云枫饶了他,虽然话不成声,却终于显露出极其少有的真诚。
虽然对于自己的力量有些后怕,但陆云枫还是感到一种奇特的快意,“现在我还是个野种吗?”他问道。
“不是,我才是野种,我是最可恶的野种!求求你,放过我吧!”大熊一边爬,一边咳出一口血来,这让他更加害怕,害怕得恨不得给陆云枫跪下,可生存的本能不允许他停下,以至于他的指甲里塞满了泥。
陆云枫没想到自己的一拳会这么重,他本不是无情之人,当下也不知道大熊伤得怎么样,正想蹲下替他查看伤情,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大吼:“滚开!你这个野杂种!”
大人们终于闻讯赶到,心急之下,只道陆云枫心狠手辣,还想施暴,若不是大熊看上去非常痛苦,只怕早已亲自上手教训陆云枫。
“你到底做了什么!”大人们无不对陆云枫报以一种极端怨怒的表情,更觉孩子可怜,可当下救人要紧,只能抱着大熊匆忙离去,临走之前还留下一句话:“小杂种,你等着!”
陆云枫一身狼狈,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先前的快意已自烟消云散,他在想,如果这一拳真让大熊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办?
怀着这样一种惴惴不安的心情,陆云枫不敢回到家里面对婆婆,怪只怪自己太冲动!尤其是一想到大熊吐血的模样,他便懊悔不及,只能独自一人漫无目的走入林中,自我放逐。
林中,树木林立,幽深清冷,陆云枫走在荒无人迹的草甸上,不知何时脚上的恶臭已被一种阴湿的气味所取代。他心乱如麻,第一次感受到力量的烦恼,为此,陆云枫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力量,因为他还无法掌控它。
在林中随便找了一些野果果腹之后,陆云枫来到一颗小树跟前,将真气引入手掌,学着村长的模样,朝着树根一掌劈下!
一声脆响过后,小树应声而断。陆云枫又来到一颗拳头粗细的树前,继续先前的尝试,不过这次,树根只是发生断裂,并未折断。
陆云枫又花了更长的时间来感受真气,如果说真气是水的话,他也应该能够感受到真气之“重”,是啊,任何实体都是这样。
接着,他试着集起比方才重上一倍的真气,咔嚓!拳头粗细的树根应声而断!
顾不上满足,陆云枫又转移到一颗大腿粗细的树前,集尽周身真气,虽然用了两掌才将其劈断,不过这也足够陆云枫欣喜一天的了。
这一天,陆云枫流连在树林中练习,俨然忘记了外界一切。
却说村里,领头的孩子被带到乡医手上,初步诊断,肋骨断了三根,内伤难以估量。
此事自然惊动了全村,传来传去,更有人说陆云枫野性大发,叫嚣要将这群孩子杀光泄愤,此话一传出可不得了,立时便有人号召再对陆云枫组织一次声讨,否则他们一向平静安详的天生村将彻底不得安宁。
人们不能允许陆云枫再胡作非为,当他的行为已经能够让人切身受到伤害时,他的野性就必须得到限制!
当天,如果不是村长极力安抚群众的话,还不知道陆云枫将会经受什么,当然,这并不代表人们会就此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