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她再失势,还是怕皇帝再不要她?
其实这两个结果,无论是哪一个,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都是一样的。
总归就是皇上对她冷了心,以后不来或少来,那她跟失宠失势也没什么区别。
“娘娘,您怎么就是不上心呢?这明明就是好了一些了,却偏还是硬要往远的走……惹了皇上生气,娘娘就这么高兴吗?”
仁禾气道,她真是想不明白了。
宫中别的秀女小主,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方设法的要爬去皇上的床,好指望能生个龙子龙孙来个母凭子贵什么的,可偏是她家主子,一次又一次的想着办法要将皇上推出去!
她怎么就看不明白了,娘娘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仁禾,从前的教训,这么快就忘了吗?现下后宫无主,萧妃为尊。而我妍宫虽然仅仅为嫔,可是却有两名皇子一名公主在身……这样的荣光,对于目前的妍宫来说,便也已经足够。仁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从前的教训她不会忘,她不会再一次成为他们的众矢之的,再让他有机会,对她出手。
清秀的容颜沉沉,又透着隐隐的厉芒,像是所有一切都在掌中,又像是所有一切,从来都不在乎一样,仁禾怔怔看着,忽然就明白了娘娘的意思,“是要以退为进,韬光养晦吗?”
她问,又接着恍惚大悟,“那这样一来,那些别有用心的小人,就不会一直盯着娘娘了?”
“错!是要休生养息,厚积而薄发!”
素白忽然插一嘴,上前一步,将手中早已泡好的香茗递于了娘娘,笑着道,“娘娘这以后,是要一点点隐在幕后,看他人斗,看他人哭……跳出圈外,才能冷静心情。是也不也?”
泡好的香茗有些凉了,可味道却是不错的。
净妍笑着拿起香茗眯着眼轻抿了一口,呵的一声笑了,“素白说的不错,厚积而薄发。本宫如今已经很是荣光了,还有什么可求的?倒是那些总是要削尖脑袋往里挤的人,本宫是要多给她们一些机会的。”
那些想要一步登天,想要母凭子贵的秀女才女,也是时候给她们一些机会了。
眸光眯起,又带着锐意。
推开,又或都不推开。那是因为需要,或者不需要了。
……
翌日,宫中在接连两场丧事之后,忽然就像春光乍暖,春雷乍响一般,所到之处,无不兴奋冲冲,欢声笑语不断。
皇上,要选妃了。
后宫要选妃?
乍听这个消息,萧妃雍容端庄的脸色一时变得惊愕,手中正捧着的一只茶盏,失手砸在地上,又“咕噜噜”绕着脚下转了两圈,并没有碎,小桌子不敢动,弯腰躬身祈祷着娘娘的怒火千万别落到自己的身上,心里又气得狠狠咒骂,这到底是谁啊,又蛊惑得皇上选妃,娘娘一怒,这他以后的日子可就真是难过了。
“啪”的一声,又有什么东西响,柳翠吓了一跳,急忙看一眼娘娘,娘娘垂眸,头上的金簪落地,那么刺目,显眼。
柳翠默默将视线垂下,静侯娘娘吩咐。
一时间,这整个萧宫压得大气不敢出,萧妃不动,只是慢慢蹙眉想着,片刻,又缓缓的旋开,看一眼身边的人,吩咐道,“这金簪不要了……小桌子,你出去再打听一下,皇上选妃,是什么时候透出的消息,为什么本宫执掌后宫,倒是没听说这事?”
实则心中气得发抖。
惠妃刚去,整个后宫便是她一手执掌了,再加有小皇子明王傍身,以后的日子可谓平步青云,顺心顺畅了,偏巧这时候来个选妃?
萧妃冷笑,这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出的这种骚主意?
“娘娘……”
小桌子下意识抬眸,硬着头皮说,娘娘的脸色好难看,可娘娘是主子,他打听来的事情,就不敢不报。
“说!”
萧妃压了压火气,冷道,“有什么话说不出来的?还是本宫养了你们,都是白养了吗?”
吞吞吐吐的模样,给谁看?又给谁添堵?
最后一句,更是厉声喝斥,小桌子“扑通”一声跪地,满脸煞白的拼命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才也是听来的。皇上从妍吕出来后,这消息就发出去了……”
言外之意,这是妍宫那个狐媚子么?
又是她!
这才刚刚消停多久,就又开始作妖了吗?
皇上选妃,她一个手掌凤印的后宫之主都不知道,她就竟敢私自作主?
真是好大的胆子!
萧妃气得顿时柳眉倒竖,又心口疼,脸色发白,呼吸发促,柳翠一见,急忙上前帮着娘娘拍背,一边道,“快,快传太医!”
小桌子一愣,一溜烟的往出跑,一边擦着额角的汗想着,这个年,可真是不让人好过了。
“就是不让人好过,那又如何?”
净妍一边往熏炉里慢慢的投着香丸,一边淡淡道,“后宫空虚,皇嗣不旺,本宫这是在为我大历着想,谁敢反对,那就是对皇上不敬。”
身为皇上的后妃,全心全意为皇上着想,这有什么错?
熏炉里的香丸弹开,香气四下飘扬,仁禾闻着,几乎不要太醉,一脸黑线的道,“可是娘娘,萧妃娘娘她现在是掌后宫凤印啊!您之前才说过的,不要做出头鸟的嘛!”
仁禾声音越说越低,嘴里又气又急的嘀咕道,“娘娘你说话不算话!”
明明想要低调的,这一下,就又高调得不行了,这分明就是招人嫉恨。
“呵!那你说,如果我只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坐着,别人就会放过我吗?”
净妍回手,素白递了帕子过来,她将手擦了干净,仁禾又去捧了杯热热的蜂蜜水,递与娘娘,觉得娘娘说的话虽然有道理,可还是不甘心的道,“那万一萧妃再针对娘娘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净妍弯唇一笑,“今日皇上既然下令选妃,萧妃就算再不高兴,也得认。”
顿了顿,又看一眼窗外玉树成锥,寒风凛冽,又接着笑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一次,妍宫不再出风头,该出风头的人,是她。
韬光养晦,与推波助澜并不冲突。
而且,为皇上选妃是好事啊,至少这个年过得,会非常的有意思。
净妍唇角含笑,格外期待。
仁禾忽然就想明白了,恍然大悟道,“娘娘的意思,是要给那位找点事做吗?免得她一时心闲,就又惹什么祸端出来。”
“呵,还好,不算太傻。”
净妍瞧她一眼,赞许着,仁禾大冏,“娘娘,您就会逗奴婢玩。”
这是逗吗?
心闲就手闲,手闲就惹事。她才刚回妍宫几天,死了一个惠妃不算,还再加一个晴贵人?
净妍不信,这其中没有她萧宫的影子!
眸光沉下来,她整个人隐入安静。
素色的裙装,玉质的脸,虽非绝色,可看得久了,会让人莫名心安。
娘娘身上就是有这样一种的气质,让人愿意接近她,亲近她。
“我们先出去吧!”
仁禾与素白咬着耳朵说道,“让娘娘静一静。”
素白看了一眼,今儿个妍宫还是比较安静的,小公主被嬷嬷带下去玩了,皇帝到底还是顺了她的意,并没有将小公主带走,可皇上也是真的不来妍宫了,可娘娘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在乎的,这也让她们这些伺候的奴婢,越来越猜不猜娘娘的心思。
遂点点头道,“也好,让娘娘静一静。”
话音刚落,门外小太监快步进来,低声禀道,“娘娘,采嫔小主求见。”
一下子,仁禾与素白都愣住了,两人四目相对,各自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惊讶的光泽,继尔又齐齐转头看向娘娘,满眼都是崇拜。
娘娘偏头过来,笑意笃笃的看着她们二人,难得挑眉心情大好道,“既然来了,那就请进来吧!”
皇上选妃旨意刚出,采嫔就这么急匆匆的往妍宫而来,这是巴结,还是讨好?
无论是哪个,娘娘这一次的人心算计,很准。
采嫔一身翠色宫裙,移步款款迈入妍宫,她今日能够鼓足勇气来这里,心下也不是不忐忑的。
裘净妍什么人?
从前的皇上宠妃,如今的妍宫主子,那是传奇一般的存在,更别提,她身前还有三个皇子公子,那可都是皇上的心头宝,不定哪一日,就两位皇子中挑一位做太子继位,自此之后,大历江山,她裘净妍就是一朝太后之尊了。
可是采嫔这样想的时候,又特别的不甘心。
凭什么,她一个无根无萍的贱婢就能一步登天,仗着能给皇上生皇子,就能够耀武扬威整个后宫?
这样想的时候,她真的是觉得非常的不甘心的……一边咬着唇色,一边低头迈步入宫,两边宫人先行请了安,她这才猛的回过神来,急忙抬头向上看,妍嫔正于窗前摆放的美人榻上,慢慢起身,笑着看她又招手道,“本宫这里一直荒得很,也难得有个人来。采嫔今日能够前来,可真是让本宫喜出望外呢!仁禾,你还愣着干什么?将本宫刚刚准备好的蜜糖水端出来给采嫔用……还有,素白,这脚下的地龙不太暖了,去将本王掐丝镏金的手炉拿来,给采嫔先暖暖身子。”
采嫔:……
她真是受宠若惊了好不好?
谁说妍宫主子恃宠而骄,目中无人了?这分明热情的很,她从前怎么就怕呢?
不过现在也不怕了。
都是嫔位,谁也不比谁高多少,谁也不比谁低多少。
这样一想,又更将之前的胆怯去了两分,再一抬眼,便另有了一种叫做底气的东西,踏前一步,张口就喊“姐姐”,一把抱了净妍的胳膊,欢欢喜喜的道,“妹妹初初进来时,还觉得此次造访有些突兀了呢,没想到姐姐却是这般热情,既如此,那妹妹以后就多多的来,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