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嘀咕道:“那还不如要她永远守着玉林宫的好,万一她比您先有孩子……奴婢不是嘴碎,惠贵嫔不就是应验了么?”
钱韵芯静默了,孩子,又是孩子,这宫里的女人,就指着孩子过么?嬷嬷见主子脸色不好,也不敢再啰嗦,静静地退了出去。
栖霞殿里,楚贵嫔方送走了太医,与班君娆说了几句便准备去坤宁宫复命,却听班君娆将自己拦下,说道:“姐姐既然出门去,不如替妹妹去玉林宫看看季妃娘娘!季老将军殁了,季妃娘娘一定很难过。”
楚贵嫔笑道:“皇后下旨六宫不许前往玉林宫打扰,我也想去呢,却不能。”
“这样啊!”班君娆面上惋惜,心中却更多得意,遂道,“那改日吧!”
正说着,便听到外头有太监尖亮的嗓子,又有谢恩声。班君娆好奇问:“什么事情?”楚贵嫔也摇头不解,却见扶梅进来禀报道:“皇上裳了手炉给凌美人。”
闻言,班君娆心里好大不快活。一来听说昨晚徐贵人被发现有了身孕,当席就封了荣华,二来昨夜皇帝又召了凌氏去涵心殿侍奉,她早就存了一肚子的气,今日偏偏皇帝的赏又赶着送过来了。自己分明有孕在身,可皇帝不闻不问已经很久很久,此刻给凌美人面子,也不记得捎带着问自己好不好。垂首抚摸着肚子,班君娆只盼自己能顺利产下皇子,到时候母凭子贵。
须臾,便见凌美人过来,脸上一片喜洋洋,却不敢随便说话张扬。班君娆自然习惯说场面上的话,笑道:“如今徐贵人升了荣华,算上萍贵人、孙贵人、郑贵人,贵人位子空了一个出来,妹妹如此得到皇上的宠爱,四贵人里早晚有你的位子。”
凌氏心里欢喜,却不敢表露,只羞涩道:“都是托赖娘娘的福,皇上时常想着您,才记得起嫔妾来的。”
班君娆的笑暗藏着不屑,“如今徐荣华也有了身孕,皇上自然也要多多呵护。以后妹妹还需更尽心侍奉皇上,往后才能更好。若指着本宫这点面子,只怕远远不够的。”
楚贵嫔无心于这些闲言碎语,只陪着笑了几句,便要去坤宁宫复命。如今班君娆胎像稳定,又过了最要紧的时刻,楚氏只要每日待太医把了平安脉向皇后复命后,便不需再回来栖霞殿照顾她。
这边才出了栖霞殿,楚贵嫔正往坤宁宫去,却见一班太医带着药童医女各自拿着药箱匆匆赶路。按理出诊路上太医见了内宫主子是可以不行礼以免耽误看病的时辰,但还是有个医女停了脚步代各位太医向楚贵嫔问安。
“怎么了?哪个宫里的主子病了?”楚贵嫔便顺带着问了句。
那医女道:“是玉林宫的季娘娘,这已是去第三回了,皇后娘娘刚下了懿旨,要太医这趟去了,就在偏殿候着别离开。”
“第三回?”楚贵嫔惊讶道。
医女答:“季娘娘悲伤过度,身子本就虚弱,晕了几回了。”
楚贵嫔倒吸了口冷气,心中怜惜不已,便遣那宫女快些离去,只道:“本宫也要去皇后娘娘那儿复命,你们好生照顾季妃。”
待到坤宁宫,将班君娆身体状况说了,楚贵嫔忍不住问悠儿,“季妃此刻最是无助,皇后娘娘看是否该派几位妹妹在一旁照顾着?臣妾也是愿意的。”
彼时悠儿正看着丹阳宫方送来的理清了的上月账本,她心中苦笑道:“楚贵嫔啊楚贵嫔,若知道当初是谁害了你小月,只怕你连掐死她的心都有。如今……你倒上赶着要去照顾她。”
楚贵嫔见皇后不说话,也不敢再提,片刻后要告辞,却听悠儿道:“惠贵嫔的身子既然已经稳妥,往后就不劳楚贵嫔日日辛苦了。你且再传本宫的话给惠贵嫔,要她仔细些,腆着肚子不要在宫里乱走,别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太后那里扶梅是不是还要日日都去,只听太后的意思就行。”
楚贵嫔一一应下,走出坤宁宫时古嬷嬷笑着来送,在她耳边道:“这些日子皇上对后宫好些主子留了恩,皇后娘娘有些话不便当面说,要奴婢带句话给贵嫔主子,只管保重身体,来日方长的。”
楚贵嫔心中大喜,要知若皇后有心提携,那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连忙褪下手腕上的镯子塞到古嬷嬷的手里,轻声笑道:“嬷嬷喝茶吧!本宫明白了。”
季妃这里悲戚戚哀思她的亡父,钱韵芯那里忙忙碌碌地打理各宫琐事,班君娆一边保着自己腹中的孩子一边要嫉妒并防着凌美人得宠承恩……后宫看似平静,却是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其实永远也不会平静。
而身为皇后,悠儿必须洞察每一个女人在想什么,他很明白臻杰爱的是谁,但他身为帝王还有着繁荣皇室香火的使命。他可以不喜欢那些女人,但不得不尽他的责任,而哪些女人配侍奉皇帝,这就是悠儿要决定的了。
馨祥宫这边,德妃再回来时,只见茜宇和璋瑢二人静静地对坐着,一句话也没有,她没有细问,但坐不多久璋瑢便告辞离开了。
德妃终忍不住问茜宇:“你们两个没事吧!”
茜宇只轻声笑了一句:“没什么事情,左不过因为季妃的遭遇,勾着她想起了几个故人,便想起了赫臻,只差抹眼泪了。”
德妃见茜宇的笑容很不自然,遂不再细问,直到夜幕降临,一日无事。
然临睡前,茜宇却单独叫住了缘亦陪自己说话,犹豫了许久,才问:“皇后当年生下一双小皇子时,你在她身边是不是?”
缘亦笑道:“自然在了,主子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我问你,皇后生得艰难吗?”
缘亦起身去换蜡烛,停了许久才道:“当年皇上在皇后娘娘昏迷时,叮嘱奴婢们不要对外传这件事情,说皇后是一国之母,需得维护形象。自然主子若想知道,奴婢倒还是能说的。”
茜宇不假思索,“你说,我要知道。”
缘亦立到她面前说:“当年因是双胎,娘娘生得的确很艰难,生完三殿下后,四殿下眼看生不出来险些闷死在肚子里,娘娘也因此大伤了身体,月子里吃多少饭就吃多少药,不过到底是养好了。这些年也没生什么大病。”
茜宇没有说话,许久才又问:“太医没说别的吗?”
“没有啊!”缘亦笑道。
茜宇又问:“当年主治接生的太医产婆你还记得是谁么?”
缘亦想了想笑道:“应该都离宫了,这些年没见他们在御医馆走动过。”
茜宇的心沉了沉,她不愿去多想姐姐的猜测,可又充满了好奇。她本不该对这些事情上心的,就因为牵扯了悠儿,她无法克制自己想知道真相的欲望。若姐姐说的话是真的,如今自己大腹便便,是笃定去不了玉林宫的。可不亲眼瞧见,真的不敢全信。
“缘亦,你懂如何区分木材么?”茜宇突然问缘亦。
缘亦愣了愣,答道:“家常用的一些普通木料,奴婢还是分得出来的。”
茜宇吸了口气,要缘亦凑近自己,低声道:“过两日,你替我做件事情……”
翌日,上书房因需重新换门窗准备过冬,特例放了一天的假,悠儿便带着三个儿子过来给茜宇等请安,几个小家伙凑到一起,自然玩得疯了。茜宇怕臻璃觉得孤单或被冷落,又要白梨去将璋瑢母子请来。于是孩子们由若珣带着在一处玩,茜宇姐妹几个与悠儿、玲珑坐一起说话。
片刻后孩子们闹着要把元戎也带来,这边才吩咐了人去承乾宫请沈烟,璋瑢便开口笑道:“眼下惠贵嫔、徐荣华都有了身孕,宫里头又有那么多男孩子,真是热闹得很。先帝爷那会儿却没有这样的光景。皇上和我们皇后当真是有福的。”
悠儿笑道:“托太妃娘娘的福了。”
璋瑢看了一眼茜宇,见她脸色有些不自然,随即便道:“昨日和慈悫太妃绣了双麒麟的花样,本来要做太后腹中孩儿的襁褓用,可哀家觉得宫里有安儿康儿这对双生子,这双双对对的东西给他们使才好。”
悠儿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只是笑道:“儿臣替两个孩子多谢母妃了。”
璋瑢即刻接话道:“皇后那么好福气,若再有身孕指不定还能龙凤呈祥。你这母后是多子多福的好命,要她也分你一点吧!”
“臣妾可不是时常来沾母后的福气么?”悠儿笑得很自然,没有惊讶,没有奇怪,没有半点的凝滞。
茜宇将目光从悠儿的脸上收回,怔怔地看着姐姐,她不明白姐姐到底要干什么,即便悠儿身上有再大的秘密,与她有什么干系,她趟什么浑水?这宫里也没有她的侄女妹妹在做妃子,她要知道这些真相做什么?
想到这里,茜宇竟有些恨意,不由得腹中胎动,她即刻觉得很不舒服。
众人大惊,要唤太医前来,茜宇却摆手笑道:“不必不必,静静地坐会儿就好,这个孩子一日不闹我倒不安心了。”
悠儿刚要说话,却见小春子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进来禀报道:“主子,皇后娘娘,季妃前来给太后、太妃请安了。”
他觉得奇怪的事,也是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事。这个季妃,昨日不是还又哭又病,折腾地死去活来。今日,怎么赶着来给太后太妃请安了?
悠儿的手在广袖中握了拳,脸上的笑掩盖了心里的愤怒。季洁,你究竟想怎么样?